晚上八点多接到消息,86岁高龄的外公走了。我心里很清楚这一天早晚到来,但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要是人能够不老不病不死,该有多好!
外公上周六走丢了,全家人四处寻找未果,我们也发动了所有朋友圈里老家的朋友帮忙寻人,晚上才在他和外婆住的老屋附近找到了他。10月的湖北,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他全身湿透,在沟里昏昏沉沉的躺了一天。我知道,外公一定是想念外婆了,他想回自己的家去看一看。自从外婆六年前去世,外公就在几个子女的家中轮流住,他曾经说过,我已经没有家了。
妈妈说,你们不要回来了,都要上班,小孩也要上学,人在世的时候你们都尽了孝心就可以了。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读书期间放寒暑假,还是参加工作结婚以后,只要回家,第二天必定带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去外公外婆家玩一天。现在外公外婆都走了,以后回家,再也回不去那个熟悉的村庄了……
外公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争,打从我记事起,他经常穿着一身中山装,天冷的时候披着一件长风衣,身姿挺拔,不同于村里其它庄稼人弯腰驼背的样子。
外公说话嗓门很大,中气十足,笑起来特别爽朗,对我们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他时常早起忙完了农活回家,我才刚刚起床,他端着茶杯坐在桌旁,喝一口茶,逗一下我,看我急了,又乐呵呵的喝一口茶,外婆总是笑眯眯的在旁边和面做早餐,看着我们在那里闹。外婆说,我就和动画片里的樱桃小丸子长的一样,也一样爱生气。
外公过几天就会骑着他的自行车去街上采办生活用品。每次我都非常盼望他回来,因为他总会给我们带一些零食回来。记得有一次外婆嘱咐他买一瓶好点的洗发水,结果他在我们家隔壁买了一瓶普通的洗发水,回来后告诉外婆这有多么好多么贵,我年少气盛立马跳出来拆穿了他,外公骗人,这是我们家隔壁卖的才十几块钱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想起这件事情就特别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当时外公外婆都是乐呵呵的,外婆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我记得打小寒暑假都是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的,小的时候外公会带着我去田里,把鞋子脱下来放在田埂上让我坐着,他光着脚在地里干活,有一次不小心踩了蛇被咬了一口,脚肿的非常厉害,他也没有因此责怪过我。
我记得外公院子的大竹床,夏夜里躺在上面数着星星,看着萤火虫飞舞,外婆给我们打着蒲扇,外公胡乱编一些真真假假的故事讲给我们听。
我记得外公屋后有一个大池塘,里面养的鱼吃起来甜丝丝的。每次放假回家我都能够吃到新鲜的鱼,妈妈说这是外公每次赶在我们放假前特意送过来的。
……
太多太多美好而温馨的回忆,不断的涌出来。
可是我心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外公,只能封存在记忆深处,无情的岁月一点点夺取了他的听力、视力和心智。他在外婆去世后的几年里迅速的老去,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甚至都不太记得我们的名字了。十一回家,他甚至因为没有认出昊昊爸爸而向他道歉,他说好几年没有看见,所以记不清楚了,你别见怪。我们带他去市里医院检查眼睛,医生说是白内障需要做手术,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做手术,我亲爱的外公就急急忙忙去寻找外婆了……
妈妈说,外公特别依赖他,前段时间,他住在大舅家,他因为要找妈妈,一个人迷迷糊糊的走了几十里的路到我们家,因为裤子大了,又不会系裤带,只能双手提着裤子,一路走过来,非常心酸。我赶紧买了几条运动裤寄回家,可是外公还没有来得及穿几次就走了。
我知道对于上一辈的所作所为,我无权评判,舅舅们日子也过得艰辛,有很多身不由己。不过我坚信,爸爸妈妈这几年用心照顾外公的孝心,一定会在我们这一代以及我们的下一代,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希望外公外婆能够相互陪伴,这个冬天不再孤单。你们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外公外婆,永远爱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