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疙瘩是个傻子,只会傻笑和反复念叨“麦子黄了”。他日日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望着远方那片早已荒芜、长满荆棘的野地——那是他爹娘最后劳作的地方,几十年前一场山洪,连人带田都没了。
村里娃常拿土块丢他:“傻子!看野草呢!”老疙瘩不恼,依旧嘿嘿笑:“麦子…黄了…”
只有放羊的孤寡老人孙婆,每天经过会塞给他半个窝头。老疙瘩接过,总是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对着荒地比划:“给爹…娘…留的…”
这年大旱,河床龟裂。眼看庄稼绝收,人心惶惶。一日清晨,孙婆发现老疙瘩不见了!寻到那片荒地,惊呆了:一人高的荆棘竟被硬生生拔出一大片!老疙瘩满手是血,正用一根木棍,疯狂地刨着干裂板结的硬土!他嘴里念念有词,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滴落。
“疙瘩!干啥呢!”孙婆急喊。
老疙瘩抬头,脸上脏污,眼睛却亮得惊人:“挖…挖渠!引水!麦子…不能渴!”他指着荒地,仿佛看见了金黄的麦浪,“爹娘…等收成哩!”
村里人闻讯赶来,看着傻子血淋淋的手和那一片狼藉的荒地,沉默良久。不知谁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啥!真等渴死吗?挖渠!”
锄头铁锹纷纷举起。老疙瘩看着忙碌的人群,嘿嘿笑着,也捡起一块尖石,继续刨他心中的“水渠”。汗水滴进干土,仿佛渗入沉睡的土地。人们忘了他是傻子,只记得他那句嘶喊:“麦子…不能渴!”
秋后,新挖的渠引来了救命水,村子的庄稼保住了大半。荒地上,人们特意为老疙瘩爹娘立了个小小的衣冠冢。冢旁,孙婆种下了一圈耐旱的荞麦。荞麦花开时,星星点点,像撒落的月光。老疙瘩就坐在冢边,对着那片白花,安静地笑,手里紧紧攥着半个早已干硬的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