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已飞过》(原创小说)
第一章 千寻
万星河是一家医院的大夫,平时工作很忙,转眼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经熟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南平市一所中学的女教师孟千寻。孟千寻长得眉目清秀,且善良懂事,属于秀外慧中的那种女孩。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彼此都有好感,本以为事情会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最后水到渠成走进婚姻的殿堂,但事事难料,往往事以愿违。
一个周末,千寻学校没课,星河刚好也不用在医院值班,千寻约他去市区逛街。其实,星河是不喜欢逛街的,他是那种有空就看看医案或者钻研某个药方子的人,在别人看来,就是不懂得生活。但为了陪千寻,他还是勉强同意了。
初夏的清晨,还算清凉,千寻远远地看见星河走来,便喊了一声:"星河"万星河抬眼望去,千寻今天穿了件淡绿圆点的连衣裙,看起来干净利落,头发也挽在了脑后,把整个面庞衬托得更加清丽可人。
星河于是加快了脚步,待走近千寻时见她穿了一双新的白球鞋。通常女孩子穿裙子很少穿球鞋,星河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一次无意中说过希望她穿双白球鞋,这样显得干净靓丽又青春活泼,看来千寻是刻意为之了。世间有些事就是这么奇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星河看到她也很开心,也隐约地感觉到她很重视自己,他正想说点什么,去市区的班车刚好来了,两人连忙上了车。找了一处后排临窗的两个座位坐下后,千寻拿出了手机戴上耳机听起了歌,并问星河要不要听,星河说那就听听吧。
星河接过千寻递过来的一只耳机轻轻塞进耳朵里,曲子是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星河这阵子特别忙,医院里开不完的手术,写不完的病例,所以一有空闲就想补觉。今天是特地挤出时间陪千寻去逛街,但还是有点困,于是闭上眼养养精神,音乐倒没听进去什么。千寻见她闭目养神,估计他是累了,也没打扰他,自己静静地听了起来。
但星河并未睡着,他和千寻虽然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但彼此并不了解对方的过去经历和家庭情况,他有好几次都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觉得这样似乎不大尊重对方,是事情既然起了头,就像泡了水的豆芽一样,总要长出来。但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揭开这一层。
汽车在柏油马路上奔驰着,星河的大脑也在高速地运转着,他在想应该怎么问以及会有什么样的答案和后果。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到了市区,在一处靠近南洋百货的商场站下了车。然后进了商场,商场一楼是卖珠宝的,他们没逛,直接去了卖女式服装的三楼。商场人挺多,千寻显得很兴奋,在那挑选衣服,最终选了件米色的裙子,她笑盈盈地问星河:"你看这件怎么样?"
"我觉得你穿什么都挺好"他这么答道,这么说并不是讨好对方,因为他远没有这种手段,只是如实说罢了。
"那我进去试试"千寻拿着裙子进了更衣间,换上米色裙出来了,千寻皮肤白净,米色和她挺搭,看起来贤淑素雅,"不错"星河随口答道。"只是这镂空的部分是不是露肉了啊"千寻说到。星河这才注意到原来裙子的胸前有一排镂空的花纹,看到里面少许白嫩丰满的胸脯,"就那种式样吧,一点点吧,应该可以穿的"星河答道,"你说能穿我就买了"。千寻说着便要去付钱,"还是我来付吧"星河望着她说。“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付"千寻很坚持地说并已走向了收银台。
"还是我来付吧"星河认真地说,他觉得第一次陪女孩子出来买衣服应该有所表示,"真的不用,我自己付"千寻一边说一边掏出银卡,见要输入密码,星河便往后退了几步,他有点纳闷:为何千寻不让他付款,一件衣服的事不至于这样吧。"你在这边等一下,我进去换衣服"千寻望着他说道,脸上洋溢着开心地笑容。
"好的"星河答道。待千寻换上原来的裙子,并让收银小姐把新买的裙子包好后,他们便离开了这家女装店面。"上面一层是男装,要不我陪你上去看看吧"走到电梯口千寻打量了下星河身上半旧的T恤和泛白的牛仔裤后说到。"不用了吧"星河答道。他并没有注意到千寻的眼神,他是那种平素不修边幅的人,也许骨子里还有点读书人的酸气:以为这样才是英雄本色名士风流。他也不知道地球已经转了多少圈,思想还停留在魏晋南北朝。“还是去看看吧"千寻笑着劝道,并接着说道,"总有一款适合你嘛"。这话好像是一语双关,人们常把找对象比作挑衣服,星河倒没多想,以为她还想逛,便不再反对。
他们上了电梯来到了四楼男装店,这里的品牌倒不少,有运动系列的,如阿迪达斯、李宁等;也有日韩系列的,如优衣裤等;星河随便拿了一件衬衫看了起来,这是一款淡蓝色全棉格子纹衬衫,领子可以拆洗的,款式不算新,料子也一般,再一看标价:1688元。星河苦笑了一声,看来当一名医生的工资不足以支撑起这样档次的消费水平,他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但既然来了总不能一件不买空手而回吧,何况还当着女生的面,这也太难为情了。想到这,他便对千寻说,"就这件吧"。
"你要不要先试试"千寻提醒他道。
"那我进去换上看"星河想想也是,万一不合身呢,于是边说边拿着衬衫进了换衣间,换好出来,对着镜子一看大小差不多,马马虎虎可以凑合穿,千寻见他衣领没有翻好便上前帮他整理好。"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换件?"千寻望着他说道。"不用了,就它了吧,我去付钱"星河边说边走向了收银台。不能不说,男人买衣服的速度远不是女人能比拟的,就像男人洗澡或上厕所总是比女人快得多。星河付了钱,换回T恤,拿起收银小姐包好的新衬衫,然后对千寻说,“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千寻看了眼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他本想继续防她逛得,但他怕身上的钱不够,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他们找了家比较清静的餐厅坐下来,这家餐厅装潢的比较有文化情调,所有的隔断都排放着书,屋顶吊着十来盆绿萝,配放着查理得.克莱德曼的《致爱丽丝》的钢琴曲,温情而淡雅。千寻点了牛排和意面,星河点了米饭和酸菜排骨煲,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
"你工作几年了?"星河问道。
"四年吧,你呢?"千寻反问。
"十年了"星河答到。
"十年了啊,为什么还没结婚啊?"千寻有些惊呀但随即淡定地看了他眼问道。
他原想摸摸对方的底,现在倒好,被反制了。其实,这样的问题以前也有人问,他若回答一直没找别人会觉得他不太正常;若回答有过没成别人势必追问原由。其实,多年前,他谈过一个女朋友,是山东人,也是同行,但不在同一家医院,在市区的妇幼医院当麻醉师。
这一段往事,他从未在人前提起,那是在他读研究生的时候,经由一位同学的介绍认识了他生命里第一位女朋友:薇薇。薇薇的名字和她的性格完全不符,是一个干脆利落豪爽的女孩,颇具山东好汉的气度,但人却很瘦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发生了个小插曲,星河和薇薇约好在南平大学门口见面,岂料到了大学门口星河的手机没电了,结果双方没联系上,第一次见面大家就这样结束了。回想往事,星河神色凝重,只轻轻地反复地晃着手里的茶杯。千寻见他不言语,微微一笑说:"怎么,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中去了?"。
"没有,我以前认识个女孩子,后来不合适分手了。"星河觉得还是坦白相告比较好,果不出所料,千寻马上来了兴趣,继续问道:"为啥分手啊"。
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星河是真的不想旧事重提,可人们对别人隐私地探究天生有一种神密的力量,就像地球对苹果的吸引力,无处不在。
星河觉得他已经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于是故作轻松轻描淡写地说:"大约是性格不合吧"。千寻知道这样的回答一般都是不愿说的一种托辞,她有点失望,感觉一个故事刚刚被她揭开了头却戛然而止了,就像泡温泉时忽然下了场雨。人们总是对别人身上的伤疤充满好奇兴奋,很少感受到他们创伤时的痛苦和挣扎。薇薇是星河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孩,尽管他谈不上喜欢对方,可是也算相识一场,何况薇薇还那么认真。薇薇家在外地,一个人在南平市工作,没有亲人在身边,加上刚刚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也没什么钱,一直借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宿舍里两个人住,另一位是外地的博士生,但她平时很少回来住,通常只有薇薇一个人住。许是一个人身在异乡,孤苦伶仃,所以薇薇想找个当地人结婚,这样也有亲戚可走动,也解决了房子问题,可快速融入这个城市的生活。因此,她谈朋友有点儿急,加上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啥也不懂,仿佛南极刚孵化出的小企鹅,懵懵懂懂地来到这个白雪皑皑的世界,既惊慌又欣喜。
星河和她一共只见过三次面。
因为手机没电的缘故,回去后星河向薇薇表示了歉意。虽然薇薇将信将疑,但还是表示了理解。为表歉意,当河于是约她周末吃饭,薇薇也同意了,待到见面时,星河发现她个子不高,不过剪了个短发,虽然瘦小却也干练。吃完饭各自也就散了,并无联系。过了半个月的样子,薇薇告诉星河她原在学校借住的宿舍学校要收回了,她在找人一起合租房子。接到薇薇的电话星河有点意外,虽然他无意和她发展,但见她一个女孩出门在外也挺不容易的,有麻烦他也是能尽力就尽力。星河通过联系同在薇薇单位当医生的他的师母,帮助她找了一间单位职工单身宿舍。薇薇也因此减少了一笔房租开支,为了表示感谢,薇薇主动请星河吃晚饭,星河先前表示了拒绝,可薇薇很诚恳,再三相请。虽说大家不可能,但做个普通朋友也不能不行的,想到这星河也就答应了下来。那天,星河如约来到餐馆,薇薇很热情,还特地扎了条丝巾,看起来多了几份妩媚,席上薇薇提出喝酒,拿了瓶银双沟白酒。为表示感谢星河帮忙找住处,她先干了一杯,这让星河有点意外,一个女孩能喝白酒已属少见,酒量如此之大,更令人吃惊。他担心地劝道:"你不会喝醉吧,少喝点吧",薇薇两颊已绯红,但却洒脱地一摆手,说道:"没事,我们山东人的酒量你放心",星河见劝不住,不得不陪着她喝了一杯,待酒过三巡,星河觉得头重脚轻,已有醉意。薇薇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便拦了辆出租车,把他带回了她的宿舍。
星河心里是忐忑不安的,虽然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也有点迷糊,他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薇薇去她宿舍。薇薇开了门,宿舍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椅,一个床头柜,一个烧水壶,桌上摆放了一排麻醉学书,但其中居然夹杂着一本《张爱玲选集》。星河有点意外,这个豪气洒脱的姑娘还看张爱玲的小说?不过,有道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呢,红杏枝头还春意闹呢,何况是人呢。"你睡床吧"薇薇干脆地说,"那你睡哪儿?"星河问她道。"我不睡了,就坐着"薇薇一边去说一边去拿水壶,想是去烧开水。"我去烧水吧"星河说,"不用,你躺着吧"薇薇答道。他确实头昏脑胀的,见薇薇这般说,便半躺在床上。薇薇烧好水给他倒了一杯凉着,自己在椅子上坐着看着他,星河此时心里很乱,他甚至后悔过来了,他还没想好或者说来之前他只是想将他们的关系定格在普通朋友的范围,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他闭着眼,大脑在高速的运转,口干得很,"水能喝了吗?"星河问。薇薇用手摸了下杯子后说,"应该可以了"。星河于是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杯子喝了几口,回头一看薇薇正看着他,醉眼朦胧的,他慢慢地走近她,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薇薇低下头,忽然他不自主地抱起薇薇把她放到床上去,发现她闭着眼像麻醉了一般。他小心翼翼地俯身亲吻了一下她,在她身边躺下来,他还未想好该不该和她在一起,所以并不敢跨越那一步,他也许并不喜欢她,但他知道她是一个实在的女孩,所以不能伤害她,他们就这样和衣而卧一直到天明。
早晨起来后,薇薇问:“你户口本在身边吧?"。星河不解道:"要户口本干嘛?!"。"你不知道结婚要户口本的吗"薇薇反问。其实,星河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结婚要户口本,他从来也没结过婚,平时对这些方面也从不关注。"哦,结婚还要户口本啊"星河喃喃自语道,心里在想:难道她是想入他们家的户口吗,这也忒快了的吧。薇薇见他好像什么也不懂的样子,于是转换话题,说道:"那你今天去帮我买一套床单被套吧,昨晚被你睡脏了,我打算丢掉,另外再给我买套睡衣。"星河看看被子床单并不算脏但却很旧了,是改换了也就答应了。薇薇洗漱完挎上包对他说:"我要去上班了,你买好放在门卫那儿吧"。星河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出来,在门口她告诉他她晚上回来会去门卫那拿。待薇薇走后,星河一个人在街上逛着,看到一家卖轻纺的店面名叫禅之云,觉得这个名字挺美,于是便走了进去,随便拿了一套被面床单和睡衣放在门口那儿便离开了。晚上他接到了薇薇的电话,电话里她很生气,抱怨床单被子和睡衣质量不好没法用并说他不是真心对待她,并告诉他已经把那些全都扔进垃圾桶了。她也许说得真的没错,他其实并不想和她继续发展,但他觉得应该赔她一套好的被面和床单,毕竟是他把人家被子和床单弄脏了。于是他特地去买了套近干元的纯磨毛的四件套送过去,但是当他再次送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人去楼空,打电话问她,对方冷冷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搬走了,要求他不要来打扰自己。所以他们相约三次,实际上只见过两面便结束了。
千寻见他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说道:"你在思考什么呀?可不可以和我说说呢",星河晃过神来,说道:"没什么,吃饭吧!"两人吃完饭已是下午三点的样子,星河从未这样逛过街,加上睡眠不足,已显得有些疲乏了,千寻见他精神不佳,便主动提出早点回去休息。
在回去的路上,星河轻轻地握住千寻的手,她的手软软的,光滑温婉,千寻并未拒绝,而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没想到你动作还挺娴熟!"星河便松开了她的手,一笑而过。回来时堵车,车开到他俩工作的郊区已经下不多五点多,星河提议在苏客吃完晚饭再回家。待他们吃完饭后天已经黑了,星河不放心,决定把千寻送到家。他俩一边闲聊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聊天的内容星河并未在意,然而萦绕在他心头的疑虑却从未离开过,像盘绕在树根上的青蛇一样,让人不敢放松地把心放下。当他们来到千寻家门前那一条宽阔的马路时,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这是一条老城区的旧马路,两边栽种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平日里这里人流就少,夜晚更是安静。此时天色已黑,两边路灯上已点亮,散放着肯暗的光。
星河看了看千寻的脸,圆润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恬美,他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问道:"你谈过恋爱吗?"。其实他心里此刻相当紧张,然而事情常常是你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千寻先是一怔,转而便淡定地说:"三年前谈过一个,后来分手了"。"谈到什么程度啊?"星河问,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谈婚论嫁了,日子都挑好了",千寻声音有点沙哑地说。听到这,星河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沉,如溺水一般。"之前我一直迁就他,最后快结婚时我坚持不迁就他了,然后就分手了"千寻继续说道。星河没有打断她,他心目中的理想伴侣是知书达礼纯洁美丽的女子,显然千寻不再符合他的选择。快到千寻家门口的时候,星河用低沉地声音对她说:"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他觉将千寻应该听得懂他想表达的意思:他不能接受她的过去。千寻有些诧异但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強忍着泪水微笑着:"你有很多选择,我们握个手吧"。她向星河伸出了手,可这一次星河没有去握,她看见千寻眼里的泪珠已经止不住的向下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其实他心里也很难过,或许他已然喜欢上了她,但却不能不放弃。千寻见他没有握手的意思,转身跑进了小区,消失在夜色掩映的楼道中……
幸福往往来得太突然,但消失得更突然。星河一个人走在回单位宿舍的路上,他的心里像是压着一栋楼般沉重。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他还是在乎千寻的。他很想找个人一诉衷肠,但是找谁呢,他翻看着手机联系人,当看到干寻的名字时他停留了下来,他试着拔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了,传来千寻温柔略带沙哑的声音:"怎么了啊?这么晚你还没睡吗?"。"是啊,我睡不着,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星河伤感地说。"我刚刚哭了一场"千寻告诉星河说,"我没想到我的过去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千寻继续说,"或许这就是有缘无份吧"。
听到千寻这般说,星河的心里相当难受,世间太多的事情最终都难逃此种结局。原以为两人越来越接近幸福,却是离幸福越来越远。他无法摆脱内心的旧式婚娶情结,也就注定要承受失去的遗憾。夜晚是如此的沉寂,像星河的眼睛一样黯然销魂,情缘是如此的曲折,像阿里山的溪水般婉转回肠。有句话说得透彻,有时候一转身,便是一辈子的回忆和恋想。
第二章 雁南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那当然也包括冲淡星河痛失心上人的惆怅。这不,转眼又到金风送爽,霜叶红过二月花的档口了。一天,星河闲来无事,就在当年他的母校南平中医大学的校友QQ群里逛逛,忽然看到一位药学院的美丽老师的结婚照,不禁心神荡荡,大龄青年怀春的渴望绝不亚于高龄产妇对生育的期盼。于是他便在群里对其大加奉承和赞美,并表示渴望拥有一位像她一样既有文化又有颜值的女子作为女友。也许是上天也开始眷顾他这位大龄青年的情感之路,也许是这位被奉承的美女教师一时兴起,立马把自己的研究生同学雁南推荐给星河,并给了他对方的QQ号。这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你想睡觉立马有人送枕头,星河就这样又有了女朋友雁南。
雁南长相甜美,身材丰满,毕业于云北理工大学,烟草化学研究生专业。第一次见雁南是在南平大学旁的一家烧烤店,她穿着件米色风衣,脚上棕色皮鞋,仪态大方。星河平素饮食清淡,但雁南喜欢吃烤肉一类的东西,所以他勉強吃了一块,实在太油腻,便停下了筷子,静静地端祥着雁南。雁南一边吃一边和他闲聊道:“你在哪儿上班?”,“我在南平市八合医院上班”星河微笑着答,他看着她满口流油的样子有点为她的健康担忧,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他终于劝道:“这种食物不宜多吃,对健康不大好呢”。“在你们医生的眼里,这些都算垃圾食品吧!”她不满地看了对方一眼语调嘲讽地说。为避免她误会,星河不置可否地笑笑,接着她原先问自己的话题回问她在哪儿工作,雁南低着头一边吃一边告诉他自己目前在江陵药业新药研发中心上班,一个烟草专业的去研究药物听走来就像售卖的香烟上印着吸烟有害健康一样难以理解。
星河好奇地问道:“你学烟草的怎么造药去了啊?”雁南头也不抬地说:“烟草公司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化工厂对身体影响大,所以就制药了”。
第一次见面,星河对雁南的印象不错,美丽、憨厚、简单。当然,世间许多事真不是你所看到的样子,多年以后星河在明白考察期的重要性,只是这是后话,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吧。当星河问及她以前谈过恋爱没有,雁南说她一直忙于学业无心他顾,在星河看来她倒还是一位好学上进的女孩。两人吃完饭,到买单的时候,雁南提出AA制,星河拒绝了,自己去付了帐,并把她送回家。
大约过了两周后,雁南打电话给星河说她体检时发现了胆囊息肉,部位靠胆囊管颈部,医生建议手术切除,电话里听得出她十分恐慌和焦急。星河先是安慰她,并提出陪她再去大医院复检一次。于是星河次日便陪她去了南平市第一医院,专家再次明确了手术的必要性,并告诉他们这种部位的息肉有恶变的可能性。当他们出来时雁南的父母亲也都赶来了,星河和他们打了招呼,因为大家都被雁南的病情所牵挂着,也就没有寒喧。手术是肯定的了,雁南的父母觉得还是选择靠家近的市二院做比较方便,刚好雁南的表哥也在二院,可以帮忙,星河知道她们不会愿意到自己所在的效区医院手术,所以也没插话,他看到雁南那憔悴而紧张的面庞,就建议她早点回去准备。
雁南手术前那天晚上,精神很紧张,星河逐请了假陪她出来散散心,他们去了南平大学。傍晚的大学校园,人并不算多,他们俩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星河宽慰着她。那里有一片挺拔秀丽的银杏林,几只鸟雀飞巡其间,雁南偎依在星河的怀里,喃喃地说:“明天手术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星河安慰道:“应该没事,常规手术”。林间鸟儿轻婉啼鸣,微风拂面略感凉意,雁南偎依得更紧了,世界所有的爱情都关心,那一瞬间的感动,真诚无任何功利的关爱。两个人偎依在一起,雁南闭上眼睛快睡着了,情感的力量有时候是很強大的,让人可以置生死于度外。大约许多年之后,星河才会明白真爰有多珍贵。看看雁南情绪放松了许多,且天色也不早了,星河便把她送回了医院。
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哪怕仅有只言片语,甚至仅仅一个关切的眼神即可让彼此温暖信任。术后雁南恢复的挺好,气色也不错,就是切口还有点疼,尤其在活动时。还有就是以后油腻的东西不能吃了,否则易腹泻。因为胆万囊连息肉一并切除了,无胆汁储存不利于油脂消化了。星河本想去看望她,一来想让她安心静养二来他也确实太忙,雁南便让他过一阵子再见面。那时她切口完全愈合了,一起出去玩。
一天晚上,千寻忽然打来电话问星河晚上有没有时间,他们差不多有一年没联系了,星河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千寻说她一会在他单位后面那条马路上等他,星河问是什么事,她说一会见面谈。星河心里有点矛盾,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去见她,雁南还在术后恢复中,他这么贸然去见她是不是有点不大好,虽然不会有人知道,但若不去见,万一她真有什么事情呢,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今天突然来找他。思来想去,他最后决定还是去见千寻,毕竟曾经大家相识一场,更缘于曾经她的真情以待,星河是一个念旧的人,也许这就是他的软肋。
为避免路上遇到熟人,星河戴了口罩,一个人来到单位后面那条马路,这是一条比较僻静的路,少有行人,路边树木繁密,还有几棵古树,保护性地圈养起来,连道路都被切开两半,所以路边差不多成了停车场,灯光也很昏暗,还坏了几盏灯,那一段便看不清人影。星河边走边看车牌号,千寻在电话里告诉他她开的是辆白色丰田,尾号116,待他走近那辆停靠在一盏昏暗路灯下的白色丰田时,车门虚开着,星河拉开车门,千寻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星河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千寻那姣好的脸,脸上依旧挂着真诚的笑,星河上车拉上了车门,他打量了一下对面这个女人:乌黑亮丽的长发,饱满的额头,澄澈的眼晴,整齐可爱的小米牙,上身穿着白色羊绒线衫,下套黑色秋裙。
“什么事?”星河开门见山地问,“你还记得我那位患肝病的舅舅吗?他快不行了!”千寻收起笑容神情凝重地说,星河记得一年前他还在和千寻谈恋爱的时候,有一天深夜接到千寻打来的电话,问他南平市新楼医院怎么走,说她舅舅肝硬化吐血,已经去了新楼医院抢救,因为星河曾在新楼医院工作过,所以还帮忙打过招呼。星河关切地问:“难道病情复发了吗?”“那次只是暂时止血之后,本来还要做个门体分流手术,只是因为种种家庭原因后来没做。现在病人在家很痛苦,都想安乐死了”千寻说。“那可不行,在我国安乐死是违法的!”星河严肃地说。“只是说说,并没那么做,我妈陪在舅舅身边照看,就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就像牧师,听你说话安心许多!”千寻转悲为喜带点戏谑的口吻说。星河没想到她竟然把自己比作牧师,牧师是安慰并超渡灵魂的,大夫是治病救人的,应该不同范畴吧。不过想到医学界有“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安慰”这句名言便自嘲地摇了摇头也没分辩什么。
星河见她情绪好一点了,便转换话题,问问她的近况,千寻告诉他,和他分手后,她妈又托人给她介绍了位对象,是当地一位局长的儿子,家世还好,只是比她大了好几岁,并且在她父母的压力下谈了不多久便举办了婚礼,婚后由于男方在外地上班,聚少离多。星河心里有点紧张,便开口道:“这么说,你现在是有夫之妇啊?”。千寻见他紧张的样子,于是开玩笑地说:“怎么,你害怕了啊?!”星河看着她那青春饱满的脸,没有答话。他隐约感觉到千寻的婚姻并不幸福,也许还留恋着他们的从前,当然也不排除一个人寂寞,找个人聊聊天说说话。
千寻见他默不作声,便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说实在的,星河有点替她感到惋惜,女孩子不应草率地找个人结婚,因为对大多女人来说,婚姻是她们的一生归宿。要不怎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呢,一步走错,后面就相当麻烦了。当然,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星河虽看得出她过得并不好,但仍以宽慰地口吻说:“既然结婚了,就好好相夫教子呗”。千寻无奈地说:“还没有呢”。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星河,让他别出声,她老公打来的。
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低沉声音,像是质问她些什么,千寻小心翼翼地解释看什么,接完电话千寻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忧伤,星河轻轻地揽她入怀,什么话也没说,他动了恻隐之心了,他觉得这么好的女孩不应该把日子过成这样,可他又无可奈何。两个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谁也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吧,星河不想干预她的家事,也不想介入她的生活,那样对双方都不好,何况他现在还有雁南。过了好一会儿,千寻开口道:“你现在怎么样啊?”。“什么怎么样啊?”星河故作不知她想问什么,“谈女朋友了吗”千寻又问。“认识了一个”星河轻描淡写地说。“哪儿人啊?”千寻把头移开了他的肩头,“本市的,在一家药厂搞研发”星河不太想谈这个话题,因为他觉得此时谈这个有种罪恶感。“哦,你喜欢她吗”千寻望着他说,星河想了一下,他有点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真话可能会伤了她的心,骗她吧,他从未骗过人,更没骗过她,此生也不打算欺骗她。看着千寻那期待答案的眼睛,他模棱两可地说道:“还在了解中”。
“刚才我老公打电话来了,我要回家了”。千寻有些不舍地说,“嗯,应该的。早点回去,另外,好好保重自己!”星河尤其強调了后一句,他是真心希望她幸福美满,不受一点委屈。
离开千寻那儿,回到宿舍已近晚上八点半了,星河忙了一天,洗漱完便睡着了。
一个月后,雁南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许是一个人在家里闷得太久的缘故,特别想出来走走。星河于是利用休息日陪她出来散散心。雁南看上去有些憔悴,穿着件草绿色的宽大的外套,像个大妈似的。星河看着实在难受,便拉她去商场买了件卫衣。虽然还有点虚弱,但心情还算不错的。两个人找了个小餐厅坐了下来,点了点心,边吃边聊。雁南在那讲她手术的经过,麻醉前的一些个事。她自己觉得很吓人,星河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讲到高兴处,她又会不自觉地皱下眉,星河问她为什么,她说伤口疼。
人常常在自己生病或低谷的时候对帮助自己的人心存好感,因为觉得值得信赖。雁南也是这样,她从星河给她买卫衣中看出他对自己的关心,所以心里是甜蜜的,尽管伤口还有点疼痛。术后恢复好,雁南便正常上班了,每个周末她都会倒两班车来郊区看望星河,有时他们在宿舍简单地弄点东西吃,有时去星河刚买还未装修的房子里。平时,他们即在下班后通过QQ聊天,直到有一天,星河浏览她的空间,无意中看到一张卡通照片,一个男生拉看一个女生的手,上面写着:假如有可能的话,让我们一起留在玉溪吧。星河只知道雁南曾在云南某个大学读过研,没想到她还有过这么一段。
星河为证实这件事,有一次便在聊聊时装做无意中谈到她在读研时交往过男朋友的事,没想到她极力否认,直到星河提到在浏览她QQ空间时看到一张照片及文字的事都告诉了她,当然星河没说是卡通照,结果雁南被诈住了,承认了她的过去。
星河很失望,不但因为她的过去,也因为她极力隐瞒的态度。他提出了分手。
分手后有一周的样子,雁南打电话给星河,说约他见一面,把曾经的一些东西还给他。星河想不起来他曾经给过她什么,但还是答应去见她。他们约好在南平大学门口见,星河喜欢选择南平大学作力约见女生的地点,是因为弥补曾经学生时代的遗憾,曾有人说二十岁之前没淡过对象是一件遗憾的事,而他的青春岁月几乎全都给了学习,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多年后,他回想当年,真的很遗憾。所以某种程度上说,他也算是想重温学生时代的单纯和浪漫,当然,不可能真的回到那个稚嫩的时代,毕竟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泡了这么多年,是不可能回到过去了,追忆一下过去倒可以。尽管这种遗憾也并非他所想的,当年上大学时他也有喜欢的女生,但他一日三餐都勉强维持,哪还有余钱去风花雪月呢,他出身的农村阶层限制了他的欲望,压制着他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没有牛奶和面包的玫瑰终要凋落的,更何况他要是舍去那仅够裹腹的牛奶和面包,可能会饿死。鱼,他所愿也,生,他亦所愿也,食色,性也,他只能先求生存。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什么叫仇富,他羡慕那些出身富裕阶层的同学,可以在他们最美好的年龄谈最美的恋爱。等到多年后,他有钱了,但也老了,回不去了。
星河来到南平大学门口,看见雁南神情悽婉地站在墙边,心中也感不忍。他来到雁南的身边,故作平静地问:“你要还我什么啊?”雁南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她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生日券递给星河,星河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曾经他送给她的生日券,这么点东西,也不值几个钱。星河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就这么点事,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我也不用这个东西,你留着吧”。“我不要,是还你的”雁南忧郁地说。“我要它也没用,扔了吧”星河说着便把券扔进了旁边的花圃中,然后经自走向了不远处的木质条椅上坐了下来,没想到雁南也跟了过去,坐在另一端。星河想起她欺瞒自己的事情来,不由地憎恶起来,没好气地问她道:“你为什么骗我?”,雁南低着头没说话。“我问你话呢?为什么骗我!”星河不耐烦道。雁南把头低得更低了,仍没有回答。“你为什么骗我?”星河明显提高了音量,质问她。突然,雁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道:“因为不想失去你啊!”。星河像是当头一棒怔住了,眼前这位女孩真的用情这么深么?,他不知怎么处理了,大约过了三分钟,他上前扶起雁南的脸,脸上已满是泪水。他的心软了,世界上什么最珍贵?真情。她既有情,他便不能无义。他已经决定原谅她了,当然,这违背了自己择偶的原则,他也很矛盾纠结,可他仍然把她轻揽入怀,他只知道此刻他不能再让她伤心,他宁愿自己受伤害。就在揽她入怀的那一刻他对雁南说了一句:“你对不起我!”。接受了她,便意味着他得承受看她的过往。他能做到吗?
雁南在他怀里抽泣了许久情绪才平复下来,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了,雁南让星河把刚才扔掉的券再找回来,说她现在又想要了。星河无奈,只好再回花圃把刚才的生日券给拾了回来,所幸没被别人捡走。只是生日券扔掉了能再找回来,真爱丢了还能再找回来么,星河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能不能和雁南一起过日子,能不能真的接受她的过去。雁南告诉他玉溪的事,那是她读研的时候认识的一个男生,因为她一个人在外地那么远的地方,平时也无人关心。有一次她患上了急性肾盂肾炎,发高烧,是那个男生背看她去医院的,她出于感激便和她在一起了。后来毕业了,她家人要她回南平,而对方在当地找到了家烟草公司工作,只好分手了。见她说得那么诚恳,星河也不忍再过份苛责她,只是告诉她以后不能再欺骗他,两人相处,坦诚最重要。
一周后的一个周末,雁南像从前一样,坐车来星河这边,星河因为刚上完夜班很困,二人便去了星河刚装好的新房补觉。星河洗了个热水澡便躺下睡了,雁南轻手轻脚地在客厅里收拾东西。星河很困但却睡不着,他此时脑袋迷迷糊糊的,雁南在外面拾啜他心静不下来,于是他让雁南停下手里的事情,坐在他的身边来陪他闲聊,等待睡意。星河一边闭着眼,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和雁南答话。
他们先是聊着医院里的事情,聊着聊着便聊到德国医疗的发展,雁南看似无意地说她有一位朋友在德国,星河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星河故作好奇地问道:“是曾经的男朋友吗?”,雁南低头不语。星河便明白了,原来她还在欺瞒他,不过,这次他没有发火,他轻轻地闭上眼晴,一他觉得对面这个女孩子身上有太多隐藏的密秘,他已经不敢在相信她了。
雁南见他不言语也没再说下去,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终于星河先开口了:“雁南,要不我们分手吧”,雁南怔住了,但这一次并没有哭,过了好一会儿,她叹有口气说:“其实从上次那件事后,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对不起,你的过去太丰富,我看不透你,也许分开对大家更好”星河说。
雁南默默地收拾东西,离开了星河的家。人与人之间裂隙一旦产生,往往还以释怀,无论如何涂抹也无法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