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个混世魔王。
日常生活主要以调戏隔壁老王家的傻儿子石头为乐,带着他打家劫舍,拆过县太爷的墙,也烧过李员外的房。
我能完好无缺的活到现在,全靠背后有个强大的爹爹。
我很小的时候就曾摸着他朝服上的花纹问他官有多大,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满眼宠溺:“刚好够你撒野。”
于是我一路茁壮成长,从漂亮的小丫头长成漂亮的小流氓。
除了打家劫舍,我还有一大爱好便是逛青楼。
我总有一种迷之自信,自认为我的美能撑起一座青楼,要不是爹不允许,我早就是长安街的花魁了。
但是我从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比我还漂亮。
2.
日上三竿,酒囊饭饱后,我带着石头上街摆摊算命,忽悠来往众生,不亦乐乎。
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收获颇丰,我随手抓了一半塞给石头,正琢磨着收摊回家改日再算,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半仙儿,道行不浅哪,来,给小爷我算算,最近桃花运如何。”
又一好色之徒,我斜眼望去,不料撞上一双妖艳无比的桃花眼,眸里有光,比闪电还亮,一身红衣,张狂恣意,豪放不羁的美貌,都是我喜欢的味道。
美人不可错失,我垂眸故作淡定,捋了捋胡子道:“公子,我掐指一算,你命里缺我,”
红衣男勾起我耳边的一缕发丝,低笑一声:“那我何时可抱得美人归呢?”
我拍掉他的手,站起身来,双手环胸,眼睛微眯唇角一弯:“枫叶红时,天地为证。”
说完,我转身便走,不,更像是在逃。
3.
翌日,我带着石头上街溜达,两眼东张西望,心却在怦怦乱跳。
没走两步,余光瞥见一抹红色,我低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眼前覆下一片阴影。
“在下易风,敢问姑娘芳名?”嗓音低沉含笑。
“苍月,有何指教?”我凝眸望向那双藏尽风华的桃花眼,熟悉感扑面而来。
回忆炸裂,我仰头直视刺眼的阳光,一双指节分明的手覆上眼帘,走,骑马去。
城郊的树林里,两匹马你追我赶如闪电,马背上两人的发丝时而纠缠时而分开。
易风勒住缰绳放慢速度,回头望向我,语气略带迟疑,“你,昨日之言可否算数?”
脸有些发烫,我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怎么,你不敢?”
只听一声狂笑,扬起的马蹄踏得灰尘漫天,“好,枫叶红时,天地为证。”
4.
自从易风换了石头,我便再也没逛过青楼。
正是花红柳绿时,他说去城郊散步,我要去湖边喝酒,后来他抱着满身酒气的我在河边的柳树下坐了一宿,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在他的脸上,我却别扭的觉得他真丑。
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爹不同意。再三考虑,我决定晚饭后向爹坦白。
“爹,我有心上人了,我要嫁给他。”
没有迟疑,不是商量,直截了当。
答案也简洁有力,绝对不行,在爹看来,堂堂相府大小姐怎能下嫁一山野小子。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在心底偷偷的盘算着某个大计划。
夏日的清晨,凉风习习,我拉着易风去划船采莲。
翠绿欲滴的荷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托出朵朵芙蓉,如同少女粉红的面颊。
易风划桨我采莲,嘻闹声中贱了满身的水珠,我低头拍了拍衣服,假装不经意的说:“易风,我们私奔吧。”
5.
圣旨传来的时候我正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公公尖细的嗓音刺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想哭但哭不出来,想闹也闹不起来,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的身份。
我不想当相府的大小姐,我也不想要这副好看的皮囊,我更不想嫁给那个昏庸的老皇帝。
可我无能为力,我还有家人,我不能逃,也不能死,第一次明白这世上还有个词叫身不由己。
爹揉了揉双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女儿啊,是爹对不起你,要是当初爹同意你嫁给那小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望着他满是岁月印记的脸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摇摇头,眼睛酸涩无比。
我想我应该跟易风说点什么,可我又能说什么?
只让丫鬟传了张纸条。
“枫叶快红了,后会无期。”
6.
月色皎洁,流光相映,望着深深宫墙,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双桃花眼。
八岁那年,我被后院的姨娘推进了莲花池,生死挣扎间,最后的记忆便是一抹红色划过。
醒来,一双桃花眼映了满天星辰撞入眼帘,唇角含笑,“太弱了。”
我气得只想踹他两脚,可是浑身无力。
他从小跟着师父行走江湖济世救人,来过我家几次,便再无踪影。
于是我学着变强,不料却变成了小流氓。
“护驾,有刺客,有刺客!”远处火光漫天,叫喊声一片。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疯了一般的向火光跑去。
满地的鲜血映得一身红衣格外的刺眼,他的目光不知望向何方,用尽全力喊了一句:“活着!”
我再也站不住了,像全身力气被抽走一样,瘫倒在地,却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
天赐二十七年年末,皇帝驾崩,九皇子登基,改国号为永和,九皇子母后苍氏被封为紫荆皇太后,垂帘听政。
据说每年十月枫叶红时,皇太后都会去城郊的枫林游赏,曾在最大的一颗枫树上刻下一行字。
枫醉未到清醒时,情落人间恨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