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民|一部黄家驹参演、背离香港主旋律的三级片

实话实说,我从未想过关心香港社会问题……

香港电影从来都不缺乏小人物,但是青睐的,往往是发哥那种布衣侠士或者星爷那样的草根英雄,市井生活被当作主人公的背景,嘻笑调侃,插科打诨,远离政府更加远离政治。

先说一下周星驰,他之所有被称为星爷,不只是他开创了一种表演风格,更难得的是他把主角由英雄侠客,解构性地转变了平凡的小人物,然后一道闪电击中,就成了理想中的自己,那是一种凡人的梦幻与嘲笑(自己)。所以,周星驰的不全群,与香港电影圈的决裂,也许是他的个人性格,也许还在于他对香港电影圈的不屑与反叛。

与周星驰的小人物苦中强笑不同,1992年的香港电影《笼民》,是一部真正把镜头对准了弱势群体和社会问题的电影,以纪录片的严谨和细致加上文艺片的暗示与象征记录大时代中的些微小事。它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主角,而是直接将舞台让给众生。

《笼民》剧情——

香港人口稠密,为数不少的老弱贫苦人聚居在人口密度极大的旧楼床位,各以铁丝网围住,密密麻麻地困在俗称“笼屋”之内。青年毛仔出狱后亦入住“笼屋”。公寓管理人员接到业主收回楼宇的律师信,众笼民无处安身乃央求议员援助。徐、周二议员为讨好小市民以扩大竞选势力,遂答应替他们争取利益。而徐议员原受聘于业主发展公司,因此以厚利怂勇毛仔骗得大多数笼民的签名以诱骗笼民自动搬出。当毛仔得知真相后,不愿成为出卖众人的罪人,决意偷回名单。但到了强行拆迁之日,消防员及警察破门进入笼屋,把自锁笼内的笼民拉走。在一片喧闹谩骂声中,笼屋终成规划环境下的历史陈迹。

《笼民》没有任何明星,但几个音乐人的参演,却是本片的一个亮点。

BEYOND的主唱黄家驹,达明一派的刘以达,以及音乐创作人泰迪罗宾

黄家驹在片中饰演了一个古惑仔毛仔。但黄家驹太乖太善良了,虽然带点摇滚的装束,却怎么也演不出那种地痞流氓的味来,他的演技很差,差到令人去崇拜他的音乐。

还记得看《吉星拱照》,beyond四子扮演四个搞笑配角,家强演得欢天喜地活蹦乱跳,家驹躲在人后,满脸写着“我已经尽力搞笑了”,勉强之极,一丝一毫的表现欲也没有,从头到尾几乎没有看镜头。好在是四个人,别人笑他跟着笑笑,别人叫他跟着跳跳,在舞台上唱《午夜怨曲》的时候,还比划着手势喊“耶”。在这么一出喜剧里,他落寞得屈辱。每次看他演这样的配角,就只想着把吉他塞给他,把舞台还给他,让他去愤怒和欢乐,让他去潇洒和绽放,根本不会伪装何必伪装?

然而这并不重要。

这是黄家驹为数不多的电影之一,对于一个专注于音乐并且有所成就的人来说,把精力投入到电影当中,如果不是情怀,那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思想表达。

黄家驹有着很深厚的家国情怀和社会责任感,并且基本上都是有感而发、直抒胸臆。家国情怀的如《长城》、《旧日的足迹》、《农民》、《温暖的家乡》等等,而关于社会现实批判的则如《俾面派对》、《不可一世》、《现代舞台》等,秉承着摇滚精神的他们,不怕得唱片公司及同行。当然,这也得益于香港自由宽松的社会环境。

与已经烂掉的呼唤世界和平、友爱环保相比,把眼光投入到身边的人,更显得真挚实在。

如果不看剧情,单看现实中笼屋、棺材房的照片,就已经令人触目惊心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隔着一开一张张床,如果不是提示,你会认为这是某个战乱国家的难民营或者集中营,令人诧异的是,以香港如此富裕的城市,何以解决不了这种残酷的问题?也许,还是制度吧。自由的竞争机制,让你有无限可能的上升空间,也有可能让你堕落到底层、无人顾及。任何光鲜的外表之下,却有不愿意示人的污点。

2013年香港的GDP高达2.1万亿港币,而人均GDP亦达到3.8万美元,亮丽的数据令香港被定义为富裕社会。但另一面,香港是发达国家或地区中贫富悬殊问题最严重的地方。

直至今天,香港的718万人口中,仍有近20万人居于恶劣局促的房屋里。当地人管这些房子叫劏房、板房、笼屋,把住在里面的人叫“笼民”。它们建筑方式不一,但都由普通房屋单位分割而成,最小的不到两平米,仅仅能放下一张床,住客们管它叫棺材房。

但愿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本片获得第2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编剧。张之亮获得最佳导演,乔宏获最佳男配角奖。拿奖本身当然说明不了什么,但是相比同时提名的其他四部,《92黑玫瑰对黑玫瑰》,《阮玲玉》,《武状元苏乞儿》和《黄飞鸿之男儿当自强》,再对比金像奖前后的作品,这部片子的这片子不仅冷门到了一定境界,而且此后再也无人去拍这种只有“责任感”而无市场价值的“艺术片”了。

因为粗口太多,《笼民》被划分进三级片,加上缺乏商业元素,一直无法激起反响。

金像奖多是些言情、浪漫、英雄、侠义,极少见有题材关注到市井小民的生活现状。哪怕是把音乐创作内容的重心对准市相百态的许冠杰,拍的也都是些插科打诨的英雄类喜剧。

也许生活太沉重,香港人期望到电影院里轻松一刻,把自己代到到扎靓车、抠靓女、烧美元点烟的英雄身上,暂时忘掉生存的压力。

精致的语境和粗陋的制作,二者之间的一个统一。在中国内地缺乏娱乐商品的时候,这种片子有一部卖一部,哪怕是赔本的片子,也能够为明星们混个熟脸,等于是相当低廉的广告费。粗制滥造的影片对于大众消费来说,已经是,反正香港人或者说是普通民众对电影质量要求也不高。

这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香港娱乐业的繁荣,但其实也是在饮鸠止渴。决定电影工业生命力的,不是大导演、大明星,而是吸引观众的内容。一味在沉溺于自我的浪漫言情、侠义警匪的小圈子里,路子只会越走越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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