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他怯怯地跪在她面前,小心地用手抚摸着那奶儿,瞟着不足一岁的蓝四十。他知道那两个奶袋属于她。他看她的时候,目光就像一个崽儿想要去吃另一个崽儿的食,可怜得悲天戚地,连抚在那奶上的手,也仅仅是用指尖在轻轻碰动儿。
可是,她对他笑了笑。这是她那一生对他的第一次笑,笑得无声无息,就像一瓣初绽的红花浮在她那水嫩的嘴角上。
于是,他们相识了,开始了他们情爱最初的行程。他含着她母亲的右奶,她噙着左奶,两个人的一只手都在那双奶的缝间游动,像一对爬动在一片暄虚的土地上的多脚虫。他们的余光相互打量着,两只手爬到一起时,他们的目光就带着奶香的甜味碰响在奶前的半空里,如两股清泉在日光中流到一起,积成一潭,闪出了明净的光辉。这当儿,他们的手在那片胸前的空地上相互触摸着,就像他们彼此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发现了还有对方样新奇而又欣喜,都感到那已经开始稀释了的奶水甜得无边无际,把眼角外的山野、村落、房舍、树木、猪狗都染得甜丝丝的了.......
玩耍
在那连续不断的故事里,他指挥着一切,成了他们的村长,就把蓝四十和杜竹翠娶成了自己长命百岁的媳妇了。
司马蓝拉起四十的双手看了看,看见她的两只手冻得像两段红萝卜,袄上两个布扣没有了,他说,我让四十做我的正房哩。
司马蓝说,你哭了。
蓝四十坐起来,说你还是对你表妹好。
司马蓝就对四十说,我也对你好。
司马蓝就过去拉了蓝四十的手,手里就像握了小小一冰肉团。
司马蓝感到握着蓝四十的那团肉儿的手里,像飞走了一只鸟,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热窝捏在手心里。
许诺
她说:“蓝哥,你看啥儿哩?”
他说:“不看啥。我想着我长大也要当村长。”
她忧虑地望着他:“你当村长让我下地干活吗?”
他问:“你会烧饭吧?”
“会。”
“我娶了你你冬天给我暖被窝吗?”
“暖”
他又说:“我最爱吃萝卜炖肉了。”
她就说:“我现在就给你烧一锅萝卜炖肉。”
她说:“蓝哥,你真的娶我当媳妇?”
他说:“只要我当当村长。当了村长想娶谁我就能娶到谁。”
她说:“娶几个?”
他说:“不知道。”
又说:“不管是谁,你都管住她。你是老大,她是老二。”
她就极满意地睁开眼清水叮当地笑了笑。
她说:“大人们说明年就是要饿死人的荒年哩。”
他说:“有我呢,哪能饿死你。”
她问:“蓝哥,萝卜炖猪肉是啥味?”
他停了一会儿说:“我没吃过哩。”
她说:“那你咋知道好吃呢?”
他说:“我姑父在县城吃过,他说吃了一顿能香好几天。”
她说:“啥时儿咱们也去吃一顿。”
他说:“成亲了我去卖腿上一块皮,卖了领你到食堂好好吃一顿萝卜炖猪肉。”
她舔了一下嘴唇,又朝他笑了好一会儿,像油菜花落在了她脸上。
诀别
就是这一刻,日光也还那样明明晃晃,村落也还那样安安静静,一直站在门口未动的蓝四十走来说了一句话。
从此那句话使许多事情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她说:“爹,你别哭了,我去侍奉卢主任。”
这话像烧烫的红铁一样打在了村人的脸上和耳上。
蓝百岁的哭声戛然而止,留下的村人们噼啪一下全都扭过了头。
蓝四十却平平静静立住,两眼无伤无感地望着父亲蓝百岁
蓝百岁说:“老六....”
蓝百岁说:“你是和蓝娃订过亲的呀。”
蓝四十说:“等事情过去了,蓝哥他娶我,是我命好哩,不娶我我也不怪他。”
司马蓝已经从那条登上站起来了,他望着村人,望着蓝四十,不缓不急说,四十,你只要让卢主任把人马调过来,把村落的土地翻一遍,让我娘和村人们年底都吃上新土打的粮,不要说你是侍奉卢主任,你侍奉啥儿人我都要娶了你,我要不娶你做我媳妇我天打五雷轰。说完这话,司马蓝就盯着四十看,看她那张开始泛红的脸和湿润的眼。这当儿蓝四十也一样看着司马蓝,眼睛开门一样亮起来。
这时候蓝四十就跪下给司马蓝磕了一个头。磕完她不言不语,车转身子就往大门外边去了,脚步飘飘,要倒不倒的模样儿。在日后漫长的日子里,村人都不会忘记她说过的话和她走路的虚弱样,就像永远记住了这场翻换土地没有让人活过四十岁。
真心话
“你该嫁个人......”
“你走吧你!”
“你不能独自一辈子,连你妹三九都嫁人啦。”
“司马蓝,你不提这好不好?”
“我不说这了,你真的得成家。你不成家我司马蓝一辈子良心不安哩。”
“笑话呀......你还有良心,你也配说良心呀!”
“我想问你一个事儿......四十。”
“问吧......问完了我得去挑粪。”
“找个僻静处。”
“明人不做暗事,你问吧。”
“有人说村里有几个寡妇去九都做人肉生意了。”
“不知哩。”
“说你也跟着去了呀。”
“......”
“我管不了你,是村长我也管不了你。我一辈子对不住你蓝四十......我就是想知道都是谁去了。”
“......”
“我知道你没有和城里的男人做那种事,知道你是去九都看楼房和那火车哩。”
“我买了两件衣裳就回村里去了。”
“司马蓝哥......你说句心里话,你心里有我吗?”
“问这干啥儿院......里坐着冷呢。”
“司马蓝哥,九都人的日子实在天堂呢,穿得好,吃得好,还活七十、八十岁......
在九都我看着街上一对一家的人,我想你要愿意咱也和人家一样在铁路边上搭一间棚屋过日子......也就能活过四十了,咱恩恩爱爱活到七十、八十岁”
“四十......”
“竹翠能为你生儿育女,我也能。”
“四十......”
“我想生个孩娃儿,让我给你生个孩娃吧......蓝哥”
“我不怪你当初娶竹翠,我知道你想当村长,可我四十这辈子得是你的人”
善良
她不说话,木木的立着不动。立过一会儿她忽然跑回家,从床头抱出她盛衣服的小
箱子,一尺宽、半尺高、二尺长,涂了深绿色还在那箱子里放了一件她的绿底红花
洋布衫,说狗儿哥,这孩娃知道我四十心里的苦,他是为了我才早来世上一个月死了
的,你把他装到这儿埋到竹翠家对面坡地上,回来我给你打三个荷包蛋。
杜痴狗儿傻傻地站着没有动,说竹翠让我扔得越远越好哩。
四十说,五个荷包蛋,他是一条命,你埋到村前去。
(未完待续)
2017.7.1
作者:蝉鸣夏
附:这是本人读过此书后整理的笔记,读后感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