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三下学期,我们闹掰了。
当时只是因为一点小矛盾,明明是他的过错,可是尽管到后来是我去主动缓和关系,他也拒绝了。很久之后我大概猜到了原因,不过是遇到了问题习惯性地推开身边人罢了。
闹掰之后,他再也不跟我说一句话。我们班上只有十几个人,但是只要两个人不想联系,真的可以毫无瓜葛。我能看到他和往常一样和别人说说笑笑,只是从不关注我,当然我也是。我是一个不爱主动认错的人,无论我是对是错,只要别人不主动递出橄榄枝,我就可以硬着头皮装作满不在乎,实际上我对很多事情确实不够在乎。但是我发现在这方面我遇到对手了,他简直比我更能忍,甚至是在我人生第一次主动找人和好的情况下,他依然装死。
我给他发短信发了很多,他一直不回,后来在我的轰炸下他就回了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他说:我们都变了。我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变什么变了,不就是吵了一个架,过了几天我甚至都想不起来为什么吵架了,然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视而不见了,对谁都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对我就像是有信号屏蔽器一样,当时真的是气炸了。既然对我爱答不理,那算了,谁叫我朋友多呢,谁稀罕一样,反正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男人心可真是海底针。
高三的最后一次家长会,因为我家长没来,我就在班里为各位家长服务。家长会结束之后,我也没地方去所以在教室里呆着,那时候家长基本上都走光了。我看见他和他父亲留了下来,班主任也在。我们的教室很小,他们在窗户边说话,我刚好坐得很近,就假装戴着耳机看书。我听见班主任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他打击肯定很大,但是高考没多久了,一定要及时调整好心态,我相信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一定可以的。然后拍了拍他爸爸的肩膀。他爸爸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我再看看他,他低着头看窗户外面,我看不见表情,但是看见他背影我瞬间就鼻子酸了,我知道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开家长会那天正好是元旦,腊梅开了,窗外能闻见淡淡的香气。我当时看着他,那个画面像是烙在了我脑子里,之后很久只要想起那天的阳光和腊梅香,我就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当时所有对他的气全消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不想理我也没关系,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大概几个月前,我们关系还很好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不是同桌,但坐在隔壁位置上,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他上着上着课,突然给我递来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萧潇吗?因为她总是在炫耀她和她妈多么母慈子孝,生怕全天下有一个人不知道。萧潇是我们班上一个女同学,和他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我们都说他们俩这缘分不结婚都很难收场了,可是偏偏他很讨厌她,只要别人说起他们有缘分他就翻白眼。我还没想好怎么回他呢,他又递了张纸条过来:我妈生病了,很严重,看见她说她妈多好多好我就烦躁。当时我本来想安慰安慰他,突然对上语文老师警示的目光,马上乖乖上课。之后我也没再多想,也没有再问过他,直到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请假回了家,再来学校的时候笑着跟我说熬了一个大夜累死了,然后一下课就开始睡觉。现在想想我可太蠢了,虽然我有怀疑过一点,但也许是他隐藏得太好,我一直觉得他就是简单地回了个家,甚至他趴着睡觉的时候我还在满教室和同学打闹。直到家长会上那个对话,我才意识到他经历了多么难过的事情,我自以为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却完全忽视了他的悲伤,只是在怪他无理取闹而已。
我胆小又怯懦,没有勇气开口道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甚至觉得他并不想有人知道他的脆弱。
后来我们都习惯疏远了,我只记得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签名都是:结伴日子就留着分别之后后悔加怀念吧。
毕业几年之后,我终于有勇气拿出当年毕业哭着写给他他却没要的信,上面写着:
我有很多朋友,我从来都不主动认错,但为了和你和好,你也知道我做了好多丢脸的事。
我从来都不喜欢一个人,如果只剩我一个人,我甚至饭也不会去吃,但因为你,我习惯一个人走夜路,一个人回宿舍。
你这个人真的好讨厌,但我偏偏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家长会那天我听见老师和你爸爸说的话了,我瞬间就不生你的气了,我能想象到你的难过,但我什么都不敢做,想不到我这么胆小吧,哈哈。我只是希望你一切都好,如果有机会的话,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冬天太冷了,我们春天见。
你好,我是一个没用的同桌,你可以和我做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