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录第17章 傲骨折霜寒:璇圣女的臣服

断脊崖顶,风雪如怒兽咆哮。

詹台璇拄剑而立,剧烈喘息着。她刚刚斩出了那宣泄着焚世之怒的一剑,削去了雪峰一角!崩塌的冰岩轰鸣着滚落深谷,腾起的雪雾如同巨兽垂死的吐息,遮蔽了半片天空。她身前雪地上,是她喷出的鲜血与泪滴凝结的猩红冰晶,刺目惊心。

体内真气依旧翻腾如沸,经脉灼痛,虎口崩裂的伤口在寒风中阵阵刺痛。但更痛的,是那颗被血与火反复淬炼的心。阿吉娜枯槁槁的尸骸、死不瞑目的血泪、齐洪荒吞丹时那满足的嘴脸…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灵魂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她引以为傲的天剑之道,她守护的皇权秩序,在这一刻都成了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枷锁!她不再是那个孤高绝世的剑仙,而是一个被残酷真相碾碎信仰、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风雪抽打在她染血的白衣上,猎猎作响。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身前那道始终静立如月的身影——萧曦月。轻纱斗笠遮住了面容,但那道目光,平静、深邃,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又包容着一切。没有怜悯,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抉择。

詹台璇的目光掠过萧曦月掌心那枚依旧散发着不祥血光的留影血玉。那里面,封印着阿吉娜最后的绝望与哀嚎。她握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雪地上晕开新的红点。色空剑在手中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哀悼,又仿佛在渴望着饮尽仇寇之血。

“为什么…”詹台璇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让我看到…”她不是在质问,而是在承受真相重压下的本能呻吟。她宁愿永远不知道阿吉娜的下场,宁愿活在那个被皇权光辉蒙蔽的虚假世界里!但此刻,那虚假的帷幕已被彻底撕碎,露出后面血淋淋的地狱!

萧曦月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月华微闪,那枚留影血玉悬浮而起,飘向詹台璇。血玉表面光芒流转,阿吉娜最后被锁在祭台上、元阴被强行抽离、身体肉眼可见干瘪枯萎、直至化为枯槁槁皮囊、一滴血泪滑落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投射在风雪之中!那无声的、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如同最残忍的酷刑,再次狠狠鞭挞着詹台璇的神经!

“呃啊——!”詹台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剧烈一晃,几乎再次跪倒!她猛地闭上眼,但那画面已深深刻入脑海!阿吉娜空洞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她曾经的“守护”!

风雪更疾,吹得她身形摇摇欲坠。骄傲的天剑脊梁,在血泪的冲刷下,在真相的重压下,在自身无力的挫败感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想起了江州天香楼废墟上那抹惊世月华,想起了对方轻描淡写破去她风雪葬山河、孤峰贯日两式绝杀的从容…那是她穷尽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仅凭她一人,仅凭天剑宗,如何撼动这盘根错节、以举国之力为掩护的滔天罪恶?如何为阿吉娜,为千千万万像阿吉娜一样惨死的少女讨回公道?!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焚世的怒火仍在燃烧,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与无力!色空剑的嗡鸣渐渐低落,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绝望。

就在这时,萧曦月的声音穿透风雪,清冷如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詹台璇混乱的识海:

“剑,可斩有形之敌。心,可破无形之障。然,孤峰难擎天倾,独木怎挡洪流?”

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在詹台璇濒临崩溃的心湖中炸响!

孤峰难擎天倾!独木怎挡洪流!

是啊!她一人一剑,纵然拼得粉身碎骨,又能斩几个邪徒?杀几个爪牙?能撼动那盘踞在皇权顶峰的恶魔吗?能阻止下一个阿吉娜的悲剧吗?不能!远远不能!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被这句话点燃了新的火焰!她望向萧曦月!这个神秘莫测、修为通天的存在!她能轻易抹杀蛮族百夫长,能只手覆灭天香楼魔窟,更能洞悉这世间最黑暗的真相!她…就是那能擎天倾、挡洪流的力量!她所代表的神女盟,或许就是这黑暗世道唯一的曙光!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

臣服!

不是屈服于力量,而是归顺于大义!是放下无谓的骄傲,寻求足以焚尽这污浊世道的烈火!是将她手中的剑,融入那足以涤荡乾坤的月华之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犹豫与挣扎!詹台璇的身体不再颤抖,握剑的手却颤抖得更加厉害!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决绝前的最后挣扎!是天剑圣女最后的骄傲在与复仇的烈焰做最后的搏斗!

终于!

“铮——!”

色空剑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长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最终的抉择!

詹台璇猛地松开了手!

那柄象征着天剑宗荣耀、伴随她征战多年的“天璇”神剑,脱手而出,剑尖向下,“噗”地一声,深深插入她身前的雪地之中!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如同被主人遗弃的孤狼!

紧接着,在漫天风雪与崩塌雪峰的轰鸣背景中,在萧曦月平静如水的目光注视下,詹台璇,这位名震北境、孤高绝世的剑道天骄,天剑宗百年不遇的奇才圣女,缓缓地、无比沉重地…曲下了她从未向任何人弯折过的膝盖!

右膝,重重砸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积雪被压得咯吱作响,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裤。她染血的左手撑在雪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则紧紧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按住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她抬起头,风雪吹乱了她的发丝,血泪混合着雪水在她脸上流淌,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决绝的火焰!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迷茫、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跪中,化为了最纯粹的、焚尽一切的意志!

她的声音,不再嘶哑,不再破碎,而是凝聚了全身的气力,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穿透风雪的呼啸,清晰地响彻在断脊崖顶:

“曦月前辈在上!”

“弟子詹台璇,今日于此,以血为鉴,以心为誓!”

“过往虚妄,璇已尽斩!皇权腐朽,正道蒙尘!此身此剑,再不为旧日枷锁所困!”

“璇愿追随前辈,入神女盟!以手中之剑,心中之念,涤荡妖氛,焚尽污浊!”

“斩邪佞佞佞佞,灭魔巢!还天地朗朗乾坤!慰阿吉娜…及百万冤魂血泪!”

“此誓,天地共鉴!日月同证!若有违逆,身死道消,永堕无间!”

誓言落下,她猛地拔出插在雪地中的色空剑!剑锋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掌心划过!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与之前的血泪融为一体,如同盛开的红莲,凄艳而决绝!她将染血的手掌,重重按在胸前心脏的位置!以血为契,以心为盟!

风雪在这一刻似乎都为之一滞。

萧曦月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柄插入雪地的剑,看着那染血的掌心,看着那燃烧着焚世之火的眼神。轻纱之下,那双古井无波的星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月华涟漪般的波动。

她缓缓抬起手。

指尖月华凝聚,化作一道纯净而温和的光流,轻轻拂过詹台璇掌心的伤口。伤口瞬间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然后,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詹台璇染血的眉心。

这一次,不再是传递痛苦与真相。

而是一股浩瀚、精纯、蕴含着无上剑道真意与月华本源之力的洪流,如同开闸的星河,汹涌澎湃地涌入詹台璇的体内!

轰——!

詹台璇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而磅礴的力量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她体内因道心冲击而紊乱的真气,在这股力量的梳理下,瞬间平复,并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天剑诀》的心法自行运转,却不再是过去的孤高凌厉,而是融入了这股月华之力与净世剑意,变得更为凝练、更为纯粹、更带着一种涤荡乾坤的凛冽锋芒!她的气息节节攀升!武王初境...武王中境...直至 武王后境 !瓶颈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捅破!不仅如此,她的灵台识海被月华彻底洗涤,变得无比清明、广阔!对剑道的感悟,对天地的感知,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色空剑在她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长鸣,剑身月华流转,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萧曦月收回手指,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自今日起,你为神女盟‘天罚’部主,号‘天罚剑尊’。”

詹台璇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与全新的道心,缓缓站起身。她握紧焕然一新的色空剑,眼神坚定如磐石,对着萧曦月,深深一揖:

“詹台璇…领命!”

风雪中,两道白衣身影,一站一揖。一人如月悬九天,俯瞰苍生;一人如剑指幽冥,誓焚污浊。断脊崖上,天剑圣女,傲骨折霜,终归神女盟!北境最强的剑,自此,只为净世而鸣!

....

靖海王府,南宫琉璃密室。

烛火将南宫琉璃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蛰伏的猛兽。她手中紧攥着一枚飞鸽传书专用的细小铜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铜管已被捏扁,里面卷着的薄如蝉翼的密信,被她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三小姐明玉,于‘凝香苑’癸字水牢被救出...然...遭极乐宫‘蚀骨香’侵蚀,元阴大损,经脉枯萎...虽经药王谷秘法吊命,恐...恐时日无多...神智时清时昧,口中唯念‘姐姐’...”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南宫琉璃口中喷出,溅在面前铺着海图的桌案上,殷红刺目!她身体剧烈一晃,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眼前阵阵发黑,密信上“时日无多”、“元阴大损”、“经脉枯萎”的字眼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神经!

“明玉...我的明玉...”她声音嘶哑,带着泣血的颤抖。那个从小跟在她身后、甜甜叫着“姐姐”、喜欢收集贝壳、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小妹...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蚀骨香!那是极乐宫最阴毒的摧残炉鼎的邪药!生不如死!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但随之而来的,是比海啸更狂暴的、焚尽一切的仇恨!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与权衡,只剩下血红的、近乎疯狂的杀意!

“齐!洪!荒!媚!三!娘!”她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她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一个隐秘的机括上!

咔哒!

密室一侧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暗格。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散发着冰冷寒光的黑色令箭!令箭上刻着狰狞的蛟龙图案——靖海王府最隐秘、最强大的力量,“海龙死士”的调兵符!

南宫琉璃抓起一枚令箭,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坚硬的玄铁之中!她眼中血泪混合,声音却冰冷如万载玄冰:

“传‘海龙令’!”

“目标:神州皇城,极乐宫总坛‘海蜃蜃楼’!”

“任务:不惜一切代价!焚毁‘海蜃蜃楼’!诛杀媚三娘!若遇皇帝爪牙阻拦...杀无赦!”

“时限:三日!”

“执行者:海龙死士,全体!”

“此令...绝密!绝杀!绝后!”

她将令箭狠狠掷给跪在阴影中的心腹统领。那统领接过令箭,感受到其上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与决绝,身体微微一震,随即眼中爆发出同样疯狂的光芒:“属下领命!海龙所至,鸡犬不留!”

统领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南宫琉璃踉跄一步,扶住桌案,看着那摊刺目的血迹,仿佛看到了小妹苍白的面容。她抓起桌上一盒精致的胭脂——那是明玉去年生辰送她的礼物,紧紧攥在手心,瓷盒被捏得咯吱作响,碎片刺入掌心,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

“明玉...再等等姐姐...”她低声呢喃,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姐姐...这就去把那座魔窟...连同里面的魔鬼...一起...烧给你看!”靖海王府的怒火,化作焚海之龙,直扑皇城!姐妹之情,血仇之恨,终将燃起焚天之火!

.....

神州皇城,御书房。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丹药甜香、淫靡气息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齐洪荒赤着上身,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同滴血,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烦躁地翻滚。榻边散落着打翻的酒壶和碎裂的玉盘。两名仅着薄纱的少女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脸上带着清晰的掌印。

“废物!一群废物!”齐洪荒抓起一个玉镇纸狠狠砸向墙壁,碎片四溅!“夜玄!朕的‘冰魄神丹’呢?!雪州的女人呢?!齐苍渊那个废物是死了吗?!还有詹台璇那个叛徒!朕要她生不如死!”

夜玄垂首立于阴影中,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诡秘的平静:“陛下息怒。镇北王已遵旨,百名雪州处子正日夜兼程押送神都,三日内必至。‘冰魄神丹’主材已备,媚宫主正亲自开炉炼制,不日即可献于陛下。”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至于詹台璇…监天镜本源损耗过剧,暂时难以锁定。然其叛投神女盟,与那白衣妖女沆瀣一气,已成心腹大患!更可虑者,靖海王府似有异动,南宫琉璃恐因妹之仇,铤而走险…”

“南宫琉璃?!”齐洪荒猛地坐起,眼中暴戾之气几乎化为实质,“那个贱人!朕还没找她算账!她敢动?朕就让她南宫家满门死绝!把她那个半死不活的妹妹拖出来,当众炼成‘人丹’!让天下人看看,这就是跟朕作对的下场!”他面容扭曲,如同恶鬼。

媚三娘扭着水蛇腰上前,娇躯几乎贴在齐洪荒身上,声音甜腻如蜜,却淬着剧毒:“陛下息怒~何必为将死之人动气?南宫家不过秋后蚂蚱。倒是那詹台璇与白衣妖女…妾身倒有一计。”她眼中幽光闪烁,“既然她们藏头露尾,何不…逼她们现身?师妃暄那贱婢的慈航静斋,不是自诩清高吗?若陛下下一道旨意,以‘通敌叛国’为名,查封帝踏峰,捉拿静斋弟子…您说,那师妃暄,还能坐得住吗?届时…守株待兔,一网打尽!”

齐洪荒眼中贪婪的红光瞬间大盛,一把搂住媚三娘,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妙!爱妃此计甚妙!哈哈!查封帝踏峰!朕看那群尼姑还敢不敢装清高!传旨!命冷青崖即刻点齐玄衣卫精锐,肃政台高手配合!三日后,兵发帝踏峰!给朕把慈航静斋…连根拔起!所有尼姑,统统打入天牢!朕要看看,师妃暄那个贱人,能躲到几时!”

夜玄躬身:“遵旨。”面具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查封静斋?引蛇出洞?正合他意!他倒要看看,那白衣女子,是否会为了慈航静斋…暴露行踪?他的目标,始终未变!

媚三娘依偎在齐洪荒怀中,眼中同样闪过得意与贪婪。查封静斋?那些清修的尼姑,元阴纯净,可是上好的炉鼎!师妃暄?更是她觊觎已久的“主药”!皇帝的疯狂与邪派的算计,如同两条绞索,再次收紧,目标直指神女盟的根基!风暴的中心,已悄然转向那佛门清净之地——帝踏峰!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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