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土地会呼吸》题跋
山河的呼吸是有重量的。
当内蒙古草原的风掠过马鬃,青海的盐花在茶卡盐湖结晶,海南的椰林将南洋季风编成经纬,我总听见大地胸腔中起伏的潮声——那是三江源冰川融化的第一滴泪,是陕北窑洞窗棂上剪纸铰碎的月光,是喀什老城土陶匠人指尖泥浆的流速。
这本文集,是我以脚步丈量祖国大地心跳的札记。
在敦煌,飞天的飘带是沙粒的律动,画工用朱砂和孔雀石喂养壁画的毛细血管;在泉州,涨海声中万国商的桅杆刺破宋元晨雾,蟳埔女的簪花围上,牡蛎壳正把阿拉伯密码译成闽南语的潮歌;在漠河,鄂温克人的驯鹿角杈间,极光与萨满鼓声共振成零下四十度的诗节。
每一页都是与土地的私语:
我曾蹲在徽州祠堂门槛,抚摸被无数离人乡愁磨亮的石臼;曾躺在呼伦贝尔的草浪里,目睹云影如何被牧歌剪成羊群的形状;曾用手掌贴紧三星堆青铜神树的裂纹,听见古蜀国的太阳在青铜里孵化新羽的窸窣。
钢筋森林里奔走的现代人啊,若你遗失了与土地对话的语法——
请尝一粒吐鲁番晾晒的葡萄干,那是坎儿井在火焰山下写的清凉密码;请听一声绍兴乌篷船头荡开的橹音,那是黄酒坛底女儿红泛起的千年气泡;请摸一摸怒江溜索上锈蚀的铁链,那是傈僳族人用脊梁绷紧的生存五线谱。
祖国母亲的呼吸在此汇集:
长白山的雪渗入紫砂壶壁,西湖的烟雨淋湿兵马俑的陶土,贺兰山的岩画与港珠澳大桥钢索交换星辰的隐喻。这些文字不是标本,而是切片——在普洱茶的陈香、哈尔滨冰灯的冷冽、陕北腰鼓的灼热之间,你将触摸到中国最鲜活的脉搏。
此刻合卷,愿你能在某个黄昏推开窗,听见风中有岭南荔枝爆浆的轻响,辨出黄土高原信天游裂缝里渗出的秦腔残韵,感知到母亲河在入海口将咸涩的往事沉淀为沙洲。
因为真正的阅读,是让纸页上的呼吸,在自己的血管里长出新的根系。
跋涉者
甲辰年·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