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的时候,我在隔壁的工业大学门口见到了小学时的女同桌雨茵。
上次见到雨茵还是高中时。没想到时隔多年,雨茵竟然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我,大概是我变化不大吧。
雨茵倒是变了很多。在我印象里,她从小学到高中都是长发而且不戴眼镜的,现在却变成了短发,还戴了一副黑眼镜,显得有气质多了。
我停下车,和雨茵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然后各自朝各自的方向走。
骑着车子的我笑了笑,有些无奈。其实,以前我和雨茵关系很亲密,但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两个人就没了联系。
没想到,她竟然就在我学校旁边的工业大学读书。
可即便如此,当我们淡出彼此的生活多年后,即使重逢,也只剩下了一阵无关痛痒的客套,以及一句空洞的“有空来我们学校玩”的话。
我和雨茵,小学四年级时就认识了。
那时候是2004年,我刚转学到天津。在全班同学面前自我介绍后,班主任安排我和雨茵坐同桌。
老话说的好:同桌,自古就是一个培养感情的地方。
我也不例外。
可能是我比较早熟吧,再加上那些年电视上杂志上总播一些和爱情有关的电视剧和文章,我在潜移默化中对爱情也有了一些理解。尽管那会儿我才11岁。
那时候,我虽然还不懂什么叫“喜欢”,但已经隐隐约约对“喜欢”这个词有了些体会。
据说,男生小的时候如果喜欢一个女生的话,就会去欺负她。
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就经常把雨茵欺负得哇哇大哭,害她跑去老师那里告我的状。老师每次都点名批评我,但我还是照样欺负她。
有一次,我下午时又把雨茵给欺负哭了。放学时,她很严肃地跟我说她发誓再也不跟我玩了。
我心想坏了,这是欺负急了,于是赶紧跑到学校外头的小卖部,用身上仅有的5毛钱买了一包6条装的那种冰棒条,拿出3条给了雨茵,向她道歉。
雨茵倒是好哄,立刻就破涕为笑了,拿着3条冰棒条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后来我就不怎么欺负雨茵了,还经常讲笑话逗她笑。
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们也经常把从小卖部买的小零食拿出来一起分享。
我们还会互赠零食里面的赠品和小玩具。那时候有一种干脆面里面总会有些三国人物的卡片,雨茵知道我喜欢三国,常常把里面的卡片给我;而我则会把买的宠物小精灵卡片里面她喜欢的宠物卡给她。
有一天,我们在小卖部里买零食时,看见了一个特别帅的歌手的海报。雨茵指着他对我说:“他特别帅,歌也特别好听。”
“这是谁啊?”我没有见过这位歌手,但觉得他很酷,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歌。那时候,我听的大多还是S.H.E、阿杜、谢霆锋的几首歌。
“潘玮柏。”雨茵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的《我的麦克风》特别好听。”
我记下了这件事,心想找机会要买一张潘玮柏《我的麦克风》的盘。
后来的一个周末,爸爸带我去超市买东西,我借机去找潘玮柏的《我的麦克风》那张盘。
路过音像专卖区的时候,我没有找到潘玮柏的《我的麦克风》那张专辑,倒是相中了一张流行歌曲合集。
那张合集可能现在也找不到了,不过我清楚地记得,那张合集有两张盘,都是当时特别火的歌:有当时的网络歌曲《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还有我当时就特别喜欢的《七里香》、《江南》……
以及那首《我的麦克风》。
我说服我爸买下了那张合集。
第二天,我偷偷带着那两张合集盘去了学校。
雨茵看到第一张盘上有《我的麦克风》,爱不释手。我特装酷地跟她说:“你喜欢的话,先拿去听好了。”
于是,雨茵把第一张盘拿回了家,我自己则拿着第二张盘,等爸妈不在家时一个人在CD机上偷偷地听。
那时候我有一个习惯:抄歌词。我捧着那本合集里的歌词本,认认真真的在笔记本上抄下“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和“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
几天之后,雨茵把第一张盘还给了我,我正好也听腻了第二张,就和她又交换了一下,各自拿着另一张继续听。
回到家里,我趁着爸妈不在家,偷偷地听起了《我的麦克风》。
结果,那天直到我爸妈回来,我都没有再听别的歌。一首《我的麦克风》我翻来覆去地循环,还是觉得听不够。
怎么能那么好听啊?这大概是我初次听到时的感觉,然后着了魔似的一边反复听,一边在笔记本上抄下了“是谁抢走了我的麦克风”。
五年级的下学期,学校组织春游。
雨茵带了个老式蓝屏的MP3,在车上和我一人一个耳朵塞着耳塞听歌。
听着听着,一个熟悉但又忘了在哪里听过的声音蹦了出来:忘记了姓名的请跟我来……
“这是谁的歌?”我问雨茵。
“潘玮柏和张韶涵的《快乐崇拜》。”雨茵告诉我。
原来是唱《我的麦克风》那个人,难怪觉得声音耳熟。
再下一首歌好像还是他的声音。我一问,雨茵告诉我还是潘玮柏的,叫《不得不爱》。
“你特别喜欢他吗?”我问雨茵。
“是啊!我觉得他特别帅!”雨茵回答。
雨茵喜欢,那我也要喜欢。
回到家,我偷偷地上网,找了好多潘玮柏的歌听,觉得每首都好棒,但最喜欢的好像还是《我的麦克风》。每次听到《我的麦克风》,雨茵清秀的脸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六年级的圣诞联欢会,雨茵邀请我和她合唱《快乐崇拜》和《不得不爱》。
我答应了下来,练了半个月的饶舌说唱,却在联欢会前一天发了高烧,无法上台。
雨茵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台上唱了一首S.H.E的《热带雨林》。
我感到很沮丧,觉得自己欠了雨茵一次合唱。而对我来说,这可是难得的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同台的机会,而且大概是最后一次,因为六年级之后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们流行填同学录。我和雨茵各拿了一张给对方填。
我在雨茵给我的那张同学录的“想对你说的话”那里最后加了一句:我想以后能再有机会和你合唱潘玮柏的歌。
07年,我和雨茵考到了不同的初中。那时候我和她都还没有手机,想要联系的话基本只能打双方家里的电话。
每次我们给双方打电话,都是双方的父母接。次数多了,他们就开始警觉了。我和雨茵感到尴尬,就没有再多联系。
初二的时候,我申了QQ号,第一个想要添加的好友就是雨茵。
我给她家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拿出了小学毕业时雨茵给我填的同学录翻看。
在“OICQ”那一栏,有一串九位数的号码。
我如获至宝,在QQ上搜了一下,资料上显示的是一个昵称叫“棒棒糖”还带着许多奇怪字符的14岁少女。
没错,这就是雨茵。我立刻添加了她。
那年好像刚兴起用QQ吧?我们各自的好友都还不多,只要对方一显示上线,就开始和对方聊天。
聊的内容大多也是些“作业写完了吗?”“最近累吗?”之类的话,然后最后发一个“886”各吃各饭。
整个初二,我见过雨茵几次,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网上聊天。
这种聊天,在我们初三那年停止了。
那时候我忙着备战中考,基本没什么时间上网。雨茵更甚,她爸妈直接就把家里网给停了,说这一年她除了学习什么也不许干。
见不到她,也没有了她的消息,还真是挺想她的。等她中考完,一定把她叫出来好好聊聊。
我一边听着潘玮柏的《转机》一边想。
有一次,我下了晚自习回家。
回家路上,路边一家音像店里放了一首潘玮柏的新歌:我,叮咚地,弹奏着,故事里那首儿歌……
我立即被这优美又温馨的旋律和歌词吸引,跑进了音像店。
在音像店里,我竟见到了许久未曾见面的雨茵。
我们聊了几句,她说她听到音像店在放潘玮柏的新专辑《零零七》,就进来听听。
“要不要买一张?”我问她。
“我带的钱不够。”她尴尬地笑了笑。
“咱们凑凑,应该可以买一张。”
“好啊,那就买一张吧!”雨茵笑了,满脸阳光,样子很好看。
最后,我们凑够了钱,买了一张《零零七》。这一次,只有一张碟,没法像小时候一样你一张我一张分着听了。
雨茵说:“那要不咱们就不要分了,把碟放在店里,以后每天放学过来听?”
“好啊!”我立刻答应下来,把买好的碟暂时存放在音像店老板那里。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放了学,我都会去音像店听歌,雨茵比我放学早一点,每次都在音像店里等我。
“今天听哪首?”繁重的学习压力只给我和雨茵一首歌的时间。
“《双人舞》吧!”
“好!”老板放起了《双人舞》。
轻快的律动让我和雨茵也有了起舞的冲动。
等中考完,我要和你来这里,把欠你的那次合唱补给你。我看着雨茵静美的脸,在心中说道。
陪我一起听潘玮柏的歌的雨茵,和我一起度过了初三那段忙碌的日子。
中考结束后,我和雨茵再次去了那家音像店。
音像店却已经关张,变成了一家书店。
书店老板见到我们,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已经发旧的《零零七》的专辑给我们,告诉我们说:实体唱片越来越难卖了,音像店的老板把店盘给了他,临走时特意叮嘱,如果以后有一对儿男孩女孩来这里听歌,记得把这张《零零七》给他们。
我们接过《零零七》打开,光盘还完好地躺在里面。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感觉有些失落。
我的失落也许更多一点,因为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和她合唱潘玮柏的歌了。或者说,小时候那份简单的夙愿,那些轻易而珍贵的感动,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2010年,我和雨茵上了高中,并且都拥有了人生第一部手机。
每个周末,我都会躲在被窝里,挂上QQ,和雨茵聊天聊到很晚。
而聊天的内容,似乎永远都是一样的。我们聊天的篇幅一次比一次短。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我们彼此的交集已经越来越少。
其实好几次,我都在屏幕上打上了“雨茵,我喜欢你好久了,你做我女朋友好吗”之类的话,可最后又一字一字删掉。
我太怯懦了。
高二那年,我终于鼓起了勇气,终于不再畏缩,终于向雨茵告了白。
电话那头的雨茵,听完了我静心雕琢的所有情话,一言不发。电话这边的我也安静了下来。
我们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
许久,我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雨茵。”
“嗯。”她在听。
“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呵呵。”她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尴尬。
“这是拒绝?”我忐忑不安,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是这样……不是你不够好,你很好,尤其是对我很好,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你像个亲人,这是真心话。可是……我无法想象,我们两个要怎么在一起才会合适……”
雨茵后面说的什么我已记不得了,但我明白,她拒绝了我,她不愿做我的女朋友。
“那……你把今天的事忘掉好吗?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吗?不要彼此生疏好吗?”那时候,我真是傻乎乎的。
“当然咯,永远都是朋友!”她在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笑声里的不自然。
我早该料到,当我开口对她说出那句“喜欢你”的时候,结局或许是可以白头偕老,更多的可能却是就此分道扬镳。
从那以后,雨茵和我聊天的次数果然越来越少。我不找她,她几乎不会找我。偶尔聊几句,也只是些节日的问候。
我和雨茵,还是因为那次告白而生疏了。我们就这么从彼此的生命里慢慢淡出了吧。想必,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吧。
有的人有缘,却无分,大概就是指我和雨茵?那年17岁的我傻傻地想。
看来,我的确是没机会和她在一起了,哪怕只是一起合唱一首潘玮柏的歌,可能也都没法做到了。
之后的某一天,班里的一个男生拿着他的MP4过来找我:“潘玮柏出新专辑了,你听吗?”
我拿过他的MP4,把耳机塞入耳朵,里面传来了和《双人舞》相似的旋律和节奏。我低头一看屏幕,上面写着《触动》。
“这首歌是拿《双人舞》改的。”那个同学解释道。
我摘下了耳机,一首歌都没听完就把MP4还给了他。
潘玮柏的歌依然好听,可我却没了小时候那种听歌的心境。
整个高中,我也都没再怎么听歌,也都没再和雨茵有什么交集,甚至到高考后,我们也没再见面。
我们大概就这么淡出彼此的生命了吧。
2013年,我和雨茵上了大学。
大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前,朋友和我聊天。聊着聊着聊到音乐,他问我喜欢谁的歌。我不假思索,说道:“潘玮柏。”
“诶,他是不是最近出新专辑了?”朋友竟然比我知道得还清楚。
也对,我都好几年没听他的歌了,尽管他仍是我最喜欢的歌手。
回去之后,我搜了一下。潘玮柏的新专辑叫《王者丑生》,我把里面的歌听了一遍,发现了两首特别棒的歌:一首《打呼》,一首《明天过后》。
《打呼》大概是《不得不爱》之后最好的对唱歌了。如果我还有机会把欠雨茵的合唱补上,我一定和她对唱这首歌。
而《明天过后》,听到中间“小皮球一起香蕉游,满地开花开了二十一”时,那些曾经的记忆,和雨茵的点点滴滴,竟如潮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我登上QQ,想要和雨茵聊天。
正在对话框里输入时,她却先我一步发来了消息:潘帅出新歌了你知道吗?
嗯,听了,最喜欢《打呼》和《明天过后》。我回复道。
我也最喜欢这两首,特别好听!她回我。
……
我们又聊起了天。这大概是高中到现在最长的一次。但也仅仅是聊了聊潘玮柏的歌,因为这很可能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交集。
果然,从那以后,我们除了2014年潘玮柏受伤时一起祈祷他早日康复,又没再聊过天。
直到现在,我才在工大的门口又见到了雨茵。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就在我隔壁学校念书。
原来,我们好像不再亲近,却好像又从未远离。
我停下车,和雨茵闲聊了几句,然后又各自朝各自的方向走。
我们又远了。该走的还是要走。
回到宿舍,雨茵又给我发来了QQ:过几天我们学校有个迎新晚会,我要上去唱歌。你愿意过来和我合唱一首《打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