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太元中，武陵有一渔人无意闯入桃花源，打破了桃源的寂静。渔人辞去，故事才正式开始。）

1.

既已将误入者送走，桃源中关于那位外人的讨论却从未停止。

那人衣着怪异，口音滑稽，举止也迥异于桃源中人，引起了大家极大的兴趣。然而他们却没有与之直接接触的机会，而是由几个桃源里有威望的几个家族分别邀请自自己家里做客，一般人甚至只是听说，而从未见过。就连最初发现他的几个人，也被再三叮嘱了不可多提。于是那个外人在桃源里愈发显得神秘起来。

梦便是桃源众多好奇者中好奇心最重的一位少年。原本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因为桃源里的一切，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于单调和无聊了。总是一成不变的天空，和被无法逾越的群山所围困的大地，以及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他厌倦了，这片天是否就如自己看到的那般大呢？这群山之外，是否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呢？

是那个外人的闯入给了他答案，他是最早发现闯入者的人之一。有的，山外果然存在着另一个世界！梦的心里突然充满憧憬了，在这片小天地外，存在着另一个神秘的世界，那里的人不像他们这样穿衣和言谈，他们或许过着更为多彩有趣的生活，而不是像在这沉闷的桃源里，终生都仰望着同一片天空。

渔人还在桃源的时候，梦总是想尽办法要接近他。但那些大家族太难靠近了，梦费了很大力气，也只听到一些零碎的传闻。而没过几天，渔人已经被送出桃源了。梦大失所望。

在得知外边世界的存在后，梦去拜访巫人的频率大大增加了。那是桃源里地位最特殊的一个人，他会卜卦，能通吉凶，因此就算是几个大家族也会给他几分面子。桃源人都称巫人无所不知，梦一直觉得他很神秘，因为他听自己爷爷说，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看到的巫人就是那副老态了。

巫人教会了梦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但这次当梦向他询问起外边的世界时，巫人却缄口不语了。梦天天去纠缠巫人，巫人却只是摇头，直到最后才说了一句话：“不必强求，有人的地方，到处都是一样的。从古至今，人未变也。”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梦大感莫名其妙，他还想多问点什么，但巫人就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此后梦再来拜访巫人，后者都闭门不见。

梦决定自己去寻找外面世界的答案了。不依靠任何人，他要离开桃源，去见识更大的世界。从一个外人能进出桃源来看，桃源与外界，必然是有通道连接的。大概只是通道过于隐蔽，因此长期以来都没人发现。抱着这样一丝希望，梦每天都在第一次发现外人的山脚下找寻着出口，他细致得连一草一木都没放过，但没发现一点出口的迹象。这山高耸入云，乱石林立，如何才能翻越得过呢？

但突然有那么一天，他在每天都细致寻找出口的石壁中间发现了那么一条甬道，不知道最终将通往何处。如果这不是出口，还能是什么呢？

于是梦毫不犹豫，独自一人径直钻入了那条甬道中。

2.

 梦轻易地离开了桃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久， 巫人召集的各大族长。

巫人道：“外人不足信，我们轻率地放他离开，为桃源埋下了祸患。虽然多次告诫他不可将此间之事道于外人，但利益使然，或许他不久就会带人来找寻桃源。如果真到了那时候，各位族长怎么应对？”

一族长道：“桃源周围有巫祖布下的迷阵，数百年来与外界隔绝，不曾有失，想必这次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巫人道：“如今有一渔人巧合下闯入桃源，可见迷阵并非万无一失。且我已深感时日不多，若是我在那之前死去，你们又怎么应对？”

“况且我们先祖为了避祸才来到此地，而外界战乱经年未息，可见从古而今，人心未变也。如今战祸恐怕要波及到桃源。不如趁我尚有些时日，为你们寻找另一绝境，我们举族迁入，或许能再得几百年安宁。”

各族长皆沉默。半晌，才有发言，其人正是桃源中威势最盛的一族族长：“依我看，巫祖言重了。”

“自我们祖先迁居此地隐居，数百年过去，未尝有祸事发生。人民安居乐业，相交莫不友善，人人居有定所，耕有其田。此间固然有巫祖之功，更是我们祖上保佑我等。而今我们精要舍弃祖业而亡命逃匿，置前人于不顾，是为不忠不孝。何况外界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精力来侵犯我们？再者，数百年间，桃源百业俱兴，人丁兴旺，青年人更是无不身强体壮，我族休养生息日久矣，若是出世，未尝不是天下大族。不如因之练武兴兵，以备不时之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他日被寻到，则是上天要让我们名扬天下。”

而其他族长竟都点头相应，对那族长所说的景象感到心驰神往。唯有巫人叹息不已，连连摇头。

3.

梦独自一人出了桃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他满心欢喜，感到了由衷的惬意。抬头看天的时候，他忍不住感叹，这片天地是多么地宽广啊。不是被群山限制的天地，而是一片广阔的，自由的、充满了希望的天地。梦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这世上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舒心。似乎就连土地也要松软几分。

他沿着这条溪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到达了有人迹的地方。那里的人尽皆衣着奇异。看到梦时，都露出惊诧的表情，对他指指点点，既像恐惧，又像是好奇。梦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这些人眼中算得上是异类，他来到桃源外的世界，一如当时渔人闯入桃源。

但待遇却是不一样的。渔人进了桃源，受到很好的接待。而在这外界，梦第一天就被差点被拉去当壮丁，好不容易才逃了过去。此后每一天，梦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时常将自己的处境与桃源中相比较，每一次，他都能从两者之间发现共通点。两个世界本就是相似的，只是无论什么事，在外面世界发生都要规模更大一点罢了。他原本以为逃出桃源就意味着自由，却不曾想误入了一个更大，更卑鄙的笼子中。

一天，稍微和平的一天。梦听到大街上十分吵闹，便出门，挤入了人群中。是一辆囚车在游街，这倒是少见的景象。在这样的乱世里，杀一个人绝不用费这么大周折。更何况凡是有点力气的死囚都被拉去当了兵，谁还会白费这么大力气呢？

梦因此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了？这人犯了什么大罪吗？”

旁人扫了梦一眼，梦才注意到这人穿着不同寻常，显然不是普通人。但这人看起来倒十分和气，让梦放心不少。

“这个人原本就是个捕鱼的，前段时间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说自己去了个世外仙境。”那人讲到，“据他说那仙境富庶得不得了呢，不愁吃不愁穿，让人好不羡慕。本郡太守听了都坐不住了，让他带路去找。结果呢，这人领着太守一行兜了大圈子，就是找不到所谓仙境在哪里，找到的只有几株破桃树罢了。太守被当成傻子一样骗了，当然怒不可遏，要杀其头示众了。”

梦大惊失色，再看向囚车时，发现囚车里的人也抬起了头看向他这边。是他！梦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当初那个渔夫，那个给他带来外界消息的那个外人！死囚忽然像发疯一般敲打着囚车，大叫道：“我找到了！我们找到了！我没有骗人！我没有骗人！”桃源四周布有迷阵，一般人当然不可能找得到了，梦心想。但梦却无法为这渔夫说句辩解的话，因为他也不可能向外人透露桃源的消息，更何况，就算是他，出来之后也找不到回桃源的路了。

“算是自作自受吧，我们早叮嘱了他不可告知外人了。”梦心想。囚犯的发疯很快被兵卒制止了，他被打晕，然后送往死亡。

“可惜啊。”梦身旁的年轻人叹道：“那渔人对所谓桃源描述得如此详尽，倒真像是亲眼见过。这地方要是真存在，我愿逃入，不复出世。”

“为何这么说？”梦问道。

那人一愣，然后笑了：“小兄弟，难道你愿意生活在这样的乱世吗？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这些小人物，简直连只蚂蚁都不如。”

“话虽然这么说，但桃源也不像你想得那般美好。那地方，能把人闷死也说不定。”梦随口答道，“你想想，那里这么多人，一辈子却连这么小个地方都不能出，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那人又笑了：“如果所谓桃源是这样一个地方，又怎么称得上仙境？又如何吸引得世人去找寻呢？”

梦答：“世人蒙昧罢了，追求自己看不清得东西，非要到最后发现这东西和自己期待的不同，才知道后悔。”

那人笑得更厉害了，“哈，听你的口气，倒像是亲眼见过桃源一般，不然如何能说出这等大话来？”

梦虽不服气，但又不能说自己真是从桃源出来的这种话，于是赌气似的反问到：“那你倒是说说，你认为桃源应该是什么样子？”

“所谓桃源啊。”那人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情，慢慢说道，“那应该是个自由的地方，却又不是各顾各的那样冷漠。人们在那里应当是平等的，因此没有压迫。人们彼此间能相互理解相互尊重，而不起争斗。能使人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使不安者能互相安慰，忧郁者能彼此温暖。”

这和自己出桃源时的想法是多么相似！梦心想，谁又不期待这样一个世界呢？但他自己，不就曾以为这外界是他所向往的自由的世界吗？但真到了这里，方才知道这里比桃源更要恶劣得多！

梦于是说道：“那样的世界要是存在，谁又不愿去呢？”

“不找找又怎么知道没有呢？”那人说，“我一直在找这样的一个地方，并且决定要一直找下去。”

梦就是在那一次交谈中，认识了刘子骥其人。他在当地颇有声望，人们多称颂其慷慨高洁，本可出仕为官，但其没有这样的志向，而一心想寻一去处归隐。他对武陵有渔人误入桃源的事非常感兴趣，才来到此地，甚至于亲身去寻找许多次，但没有结果。

但刘骥始终不曾放弃，他踏遍了周围的名山大川，却始终不得桃源之所在。在这期间，他与梦结下了很深的情谊。梦比谁都清楚那个桃源，因此也非常明白，自己的朋友的找寻是没有意义的。他多次旁敲侧击，让刘骥放弃寻找桃源，而转去寻找其他真正称得上仙境的地方。但刘骥从未听进去。甚至还多次拉着梦和他一起前往。梦也期待着他们能找到一个真正的桃源，但数年后，刘骥病倒了。

“我厌恶这个世界，避世避了一辈子，最后连一片安息之地都没有。”刘骥躺在床上，对梦说。自梦出到外界以来，战乱从来未曾停息过。

“确实是个让人失望的世界啊。”梦叹道。他曾经，不也抱着极大的憧憬来到这个世界吗？而这样的世界，和他当时所想的，差距又岂止一星半点。

“我们还是没找到啊，桃源。”刘骥面露痛苦，“大概根本不存在吧？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说了，那样的世界怎么会存在呢？”

梦早就在心里做着挣扎，要不要将桃源里的事告知自己的朋友。每当看着刘骥寻而不得的失望的表情，梦总忍不住想将一切都告诉他。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然而，数年过去了，梦比谁都清楚，刘骥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个想追求自由和理想的人罢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危害到桃源呢？而如今，他就快要抱着破灭的理想而死，梦难以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地事发生。

“桃源是存在的，只是不像你想的那样完美。”梦下定了决心，要把一切都告诉刘骥。

“其实就跟我们第一次辩论的时候我提到的桃源一样啊，我所生活的桃源，就是那样的。”梦感叹道，“虽然不如你想的那样完美，但至少富足、安定。当时我发疯一样要跑出来，到头来什么都没找到。”

“真的存在？不是为了安慰我？”刘骥不敢相信。

“我怎么会骗你？”梦说。

“我们再最后去找一次吧？”刘骥说：“我时日不多了，如果能在死之前找到的话，也算不枉此生吧。”

“但是啊，即使是我，也无法穿过桃源的迷阵，否则的话，我大概也愿意回去吧。”梦摇头，

“但既然一个渔人都能误入一次，我们难道就一定没有可能吗？”刘骥道，“比起抱憾而终，我更愿意死在路上。”

梦同意了，二人就这样最后一次踏上了找寻桃源的路。

梦沿着自己出来的路，沿着小溪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见得桃花林，但其已不似当年光鲜，许多都枯败了。二人继续前行，行至水源，桃林也尽于此。眼前为一石壁，并无可以继续前进的迹象。

在过去寻找桃源的过程中，二人从未走到如此近的地方。

“怎么停下来了，梦兄？”刘骥问。他非常兴奋，甚至忘记了自己有病在身，他觉得自己从未离理想这么近过，似乎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实现。

“啊，我们没有走错，我确定我最初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这里本有一条狭道，我也不知为何没路了。梦答道。”

“嗯？梦兄莫不是眼花了，路不就在那吗？”说着，刘骥一马当先，竟直接穿过了石壁。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看到石壁上像是突然生出了一条通道一般，着一奇象让梦深感惊奇，但来不及细想，刘骥已经深入了，梦只好跟了上去。

二人既已穿过甬道，梦记忆中的桃源就应呈现在他们眼前。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片残破的景象：良田化为长满杂草的荒原，美池变为一潭潭没有生气的死水，屋舍被推倒，只剩断壁残垣，那些原本生机勃发的树木，今已只剩枯枝败叶，不知名的藤蔓环绕其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就是，桃源？”刘骥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就连站也有些站不稳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去哪了？”梦眼神涣散，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他离开桃源不过几年时间，是什么，让昔日富庶安定的桃源，变成了这样的死地？

“巫人！”梦忽然想到了，“巫人不会离开的，他一定能告诉我这一切怎么回事。”

说罢，梦拉着刘骥，向着巫人昔日的住处跑去。

然而，没有人在。桃源已经变成了一片绝境，除了闯入的梦和刘骥二人，什么也没有。

巫人住处是桃源唯一保留下来的建筑，但也摇摇欲坠了。在屋子中央的一张桌子上，端正的放着一本厚重的书卷。

梦上前，拂去上边的灰尘，几个大字显现出来：

“桃源梦”

4.

巫人是一族之祭师，很早之前人们就叫他巫人。那时战乱不断，无人可得幸免，而这一族早已吃够了战乱的亏。巫人看明白了，人的争斗是不会停止的，于是他带着自己的族人逃离了那样的乱世。找了一处净土，布下迷阵防止外人找到，一族之人因此得以休养生息。

初入世外之地，人们得以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男女老少都热情洋溢。所有人都为远离了无休止的暴乱而高兴，他们面向未来和希望，为建设自己的家园贡献了自己的力量，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巫人放任他们自由，而这种自由刚开始成为了这个小世界发展最大的动力。在无知之时，人们往往以智者马首是瞻。因此在初期，巫人拥有无可比拟的声望，水、天气、作息，都需要巫人的帮忙。效果是明显的。然而，好景不长，几代人以后，人们或许忘记了巫人还活着，或许认为这世界已经稳定，再也不需要巫人了。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占有更多，同时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做得更少。这个小小的世界开始爆发一些琐碎的摩擦和争吵，巫人没有意识到这是暴乱前的试探，当他反应过来时，事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不同类型的人抱起团来，与另一种人对抗，为了占有更多，或者为了更高的地位。巫人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自发地形成等级？这个世界的生态很快崩坏了，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的子孙们忘记了自己的祖先来到这里的初衷，这个世界暴动不断，巫人出面也无法调停——人们已经忘了巫人的存在了。

巫人费劲百般力气说服了一批人，但这个世界的崩坏已不可避免，他于是带着这批人逃往了另一处净土。

如何才能使人不发生争斗？在这第二个世界刚开始建设之时，巫人就在想这样一个问题。让所有人的生活都得到满足，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那人们应该至少不会因为物质的缺乏而产生争斗。巫人这么想，也就这样做了。他的确将这个世界引向了那样的发展之路，但人们并没有像他所预想的那样一路走下去，而是只维持了不过百年，就完全崩塌了。人是不会被满足的，总是自给自足，甚至犹有富余，人的贪婪仍会驱使他们去谋取更多。巫人试图去制定规则，他努力把规则定得公平公正，但每个人都暗暗期待这规则更利于自己。后来有强人将规则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并且将反对自己得人都消灭掉，最终巫人眼睁睁看着这一个国家在这弹丸之地建立起来，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逃亡之前。于是巫人又带着一群人逃跑了。

巫人的内心渴望着建立一个有序而稳定的社会。就这样，每当发生暴乱，巫人就带着一部分人逃往无人知晓的地带，开始一次新的尝试。但人心从未改变，这世界无论刚开始是怎样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最后都走向了崩溃。巫人开始怀疑真正公正安定和平的世界是否真的存在。

巫人尝试建立的最后一个世界是桃源。梦出生时，桃源建立了两百多年。巫人活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岁，此时也预感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他也正是此时，想要为自己找一个接班人，去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业。他看准了梦，在梦期望着走出桃源时，他为梦准备了机会，希望见识过外面世界的梦，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那时的梦也刚在外界站稳脚跟，渔人带着太守找到了桃源。准确的说是桃源众人自动放弃了桃源的隐蔽，想要和外人打交道，谋取利益。与虎谋皮，巫人已经猜到了最后结果会是如何。只是那时的各族长，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哪里能听得进去巫人的劝告呢？结果可想而知，太守只是在试探桃源的虚实，试探完毕之时，也是桃源灭亡之时。

5.

梦和刘骥看了巫人留下的手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都看到了渔人行刑，太守不是没有找到桃园吗？”刘骥还是有点不相信。但刚一问出口，他就知道这句话的多余。那太守一定不希望自己找到桃源的事传出去吧，渔人自以为能荣华富贵，结果落了个被灭口的下场。

“可，桃源怎么就这么没了。”回过神时，梦已经是泪流满面。

“桃源它，不存在啊。”刘骥叹道。

“但它存在过。”梦说。

“不，你还不明白吗？没有桃源的，一开始就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刘骥掩面低语，“只可惜我们费劲心力，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巫人又何尝不是花费一声的时间，做了无数的尝试，才领悟了这一点的呢？

“我原本比你更应该接受这一点的。”梦说，“但我难以接受啊，巫人想让我见识了外面的世界，继承他的遗愿，但这样，让我怎样才能继承，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一个那样的世界啊？”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刘骥想起了在古书上看到的话。

“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或许那才是真的桃源也说不定，刘骥想。

或许并没有百姓的桃源，梦心想，有的只是每一个个人的桃源罢了。

二人对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决绝。

6.

刘骥回去不久都因病去世了，熟悉他的人都为其哀悼，世人都说刘骥一生都在寻找桃源，却连桃源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此后便再也没有人想起有关桃源的故事了。

而在那片桃林深处，梦留在了那里。作为最后一个桃源之人，独自度过余生。

这就是他继承巫人遗愿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