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院(四十) 豌豆尖儿花开蝶翩跹
宜山一中 薛思雪
惊蛰已过,春分将至。母亲小院的花花草草,已葱茏一片。每年春夏之际,母亲都会在小院栽种些豆角,一来为了食用,二来也为观赏,我最喜欢的非豌豆尖不可了。今年的豌尖豆儿花开的特别可爱,在一条条嫩芽,一片片幼叶间开满色彩淡雅蝶花,有扑朔迷离的蓝,流动潋滟的紫,绚丽灿烂的红和光洁无瑕的白,宛如展翅欲飞的彩蝶,散发着脉脉清香,淡淡花开,晶莹剔透,蝶影重重,让人好不欢喜。
豌豆尖,又名豆苗,龙须菜,初以取食嫩豆为主,现以嫩梢和嫩茎叶入馔,称为豌豆尖,豌豆苗。 豌豆尖,有别我们平时所说的豌豆,之前我一直把它称之为豌豆,直到今天早上母亲在围栏边侍弄它时,她告诉我这是“尖豆”,而不是“豌豆”时,我才大悟,连忙百度一下,才知道其真名是“豌豆尖”,也是属于豌豆类的一种。看着母亲在优雅的把豌豆尖柔嫩的枝芽拨引到围栏上,清丽素雅豌尖豆儿花一如一只只彩蝶,在母亲身边飘飘蝶动,把我的思绪带回儿时那豌豆花开的田地里,蝴蝶翩飞,蜜蜂嘤嗡的景境,唤起那段物质极度贫乏而精神并不枯乏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悠悠岁月的淡淡回忆,那心灵深处的重重身影,伴隨着岁月的流失,幽幽溢出。
记得每年一到春分时节,我们这些在农村野蛮生长起来顽劣而贪吃的孩子,眼睛早就盯上了生产大队的那片豆田,这里有嫩绿剔透如小刀片的豌豆尖,亦有壮硕圆实可爱诱人的豌豆,更多的是开黑心花扁实壮硕的蚕豆。虽然母亲常常严正教育我,说集体的东西不能乱动,不过,那让人垂涎欲滴的的豌豆香,让我早就把她的话忘记到了九霄云外。豌豆对于我的诱惑,如同吃到父母去亲戚处喝喜酒舍不得吃带回来的一包“盆脚料”或一块喜糖之类的零食。每当放学时分,我们常常相约着偷偷摸摸地来到了豆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胡乱地偷摘下各种豆角,塞满衣服上的口袋才罢休,我们吃豆角无非就是生吃或者炒煮着吃,尤其是最嫩的豌豆尖就生吃,连着皮放在嘴巴里嚼,那甜甜的香香的味道,一直就在唇齿之间徘徊,让我们的味蕾,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得到最肆意最惬意的享受。比较老的豌豆角,就带回家煮了,虽然母亲对于我们去偷生产大队里的豌豆角很是生气,在臭骂我们一顿之余,最后她还是会为我把豌豆角用针线穿起来,长长的一串,再放在锅里煮。等熟了之后,母亲会用凉水把刚出锅的豌豆角冲凉,然后就把豌豆串放在我的脖子上。这个时候,我就会戴着这一串豌豆角项链出去炫耀。当然,炫耀也不会有自豪感,因为和我同去的小伙伴们每个人脖子上都是一串用线穿起来的豌豆角,不过这种豆项链往往在我们脖子上挂不了一天,就到我们的肚子里去了。
记忆最深刻的是蚕豆,蚕豆又叫胡豆,佛豆,江南一带,喜欢在立夏时节食豆,因此又称作立夏豆。记得我们这里那时在立夏前后,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吃蚕豆,不少人家还将蚕豆跟大米饭一锅煮,称为“蚕豆饭”。那时我们在吃饭的时候,常常舍不得把饭里蚕豆吃了,而是一颗颗的吐出来,放在口袋里,稍事晾干,然后,也是用针线把它穿起来,一如《水浒传》里鲁智深挂在脖子上的大串珠,出来和小伙伴们比看谁的长,那时最长的小伙伴才是有着最大的骄傲。我想,这也许是把“蚕豆”称之为“佛豆”的由来吧。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薇者,古时之野豌豆也,诗中流露出古代士卒对“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戍边征战艰苦生活的厌弃和强烈的思乡情绪,但我至今都还不明白,小学六年级教材中《诗经.采薇》一诗中为何只选用“昔我往矣”一句,而没有同时“采薇
采薇”一句呢?“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童年的豌豆香,就这样伴随我长大,每一个春天的期盼和等待,无疑就是等待一场很浪漫的约会。这样的美好,我想,我是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也是我一生最温暖最香醇的记忆。
种豆南山,草盛豆稀,豌豆尖儿花开,一如蝶翩跹,母亲的小院,我心灵的“南山”。在静静的暖光里,轻嗅一段光阴的味道;在一片豆香芬芳里,静忆几许光阴的故事,也是一种温存,一种香醇,一种生活,一种幸福。时光无涯,春有尽头,而那些摇曳在豆花田间的的记忆,却一年又一年在我岁月的流年里渐渐鲜活起来。

巧的是,今天早上教的课文正是鲁迅先生的《社戏》,其一文最后一句,深深地触动我内心柔软的一角:“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是为记,公元二零一八三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