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学校矗立在远离市中心的一隅。
走进校园，不远处有一排花坛，固守在比较醒目的位置上，颇有些迎来送往的意味。春天，当你路过花坛时，不经意间，你会发现花坛的枝桠上开满了一朵朵鲜花，借着明亮的阳光，显得欣欣向荣。不由得令你眼前一亮，仿佛阳光同时照进了你的心里。
花坛毗邻教学大楼，夜大上课是在其中的一幢大楼里。
曾经，我天真地以为，沦为一名上班族后，和学生时代没有瓜葛了。没想到就业磕磕绊绊，其中的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来二去，我决定一边工作，一边重回学校读夜大。其实，读书能不能使就业顺利一些，自己心里也没底。
那年的秋天，参加夜大的入学考试，第二年才开始读书。去领书的那天，班主任在教室里接待。那是一位人到中年的老师。看了一眼花名册，对我说：“你的学号是一号。”读夜大的日子里，同学大都叫我一号，名字反而成了代号。
过了不久，夜大开学了。一天傍晚，走进校园，夕阳西下，黄灿灿的余晖随处散落，花坛焕发出动人的魅力，一花一草、一枝一叶都美丽如诗。每次来学校，都会从花坛前路过，无声无息的花坛似乎是你和学校所有交集的见证。
夜大不仅在晚上上课，周末白天夜晚都有课。下班后去上课，比周末紧促。当天的晚饭草草了事。随身带着蛋糕饼干之类的“干粮”，赶在上课前吞下肚子里去。虽然不怎么爱吃，但也没办法。夜大上课的时间几乎和下班同步，挤不出时间找地方蹭饭。
公司不远处有一站地铁。下班时正赶上地铁运营的高峰期，地下的世界看上去比地上还要繁忙。车厢在这个时候，找不出空余的座位。只能抓着横杠下面的拉环，一连乘上十几站。终于捱到了最后一站，心情顿时轻松起来。返回地上，新鲜空气迎面而来，如水一般清凉。
匆匆走过热闹的街市，空荡荡的马路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两边一些房子的窗户上透着米黄色的灯光，那是熟悉的万家灯火。此时远远看见，温和而亲切。灯光有些分散，这边一些，那边几点，在庞大的夜色的笼罩下有些脆弱。却可以贴近你的内心，安抚心中的落寞。
上课早已开始。快步走进教室，似乎没有引起老师的注意。有的老师看见你，亲切地点点头，真让人觉得愧疚。教室里三三两两坐着一些人，熟悉的人极其有限。期末考试前会有一两节复习课，有利于复习考试。所以来上课的人比平时多得多。等到考试过后，不少人依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读夜大无非是为了拿一张文凭，实质近于功利，为了“利”一帮人容易聚集到一起，也容易分散。夜大一毕业，我们四五十个人便真正地各自天涯了。
上完课走出大楼，物业正在准备“关门送客”的工作。学校四周形形色色的LED显示屏大都在黑暗里沉没。前方还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可以辨认，离灯光越近，越感到它的安详。原来还是上课的路上望见的那些灯光，似乎它们和你达成了某种默契。有月亮的晚上，灯光衬托着淡淡的月色，令疲惫的身心得以舒缓。不必像上课前匆忙地赶路，芜杂的心里腾出一点空间，留给眼前的月下小景。
曾经听人说，读夜大很辛苦，一边应付工作一边应付读书。当自己置身其中时，才有了体会。无奈和急躁时断时续。在夜大上课，教室外的花坛，路上的灯光与月色，都是注定相遇的风景。花坛无语，灯光亦无言，一直默默地陪伴在你的身边。夜大读书才有点意思。
班主任曾说：“夜大的日子会很快过去的。”当时我有些不以为然。时间表面上看去波澜不惊，本质上永远是奔腾不息的。有时候，它会突然带给你意外，生活中多少牢固的常态都在这种意外中瓦解。夜大读书也不会例外。
越接近夜大的尾声，越感觉一切都像梦幻一般。十几门课程纷纷读完，忙完毕业前的一些准备工作，剩下的便是去学校领取毕业证书。
那是一个残冬的早晨，天上下着小雨。底楼的教室里灯光明亮，窗外，熟悉的花坛在冷雨中萧瑟凄凉。从秋天开始，花花草草渐渐凋零，待到北风呼呼刮起时，花坛里只剩下干枯的泥土，一片沉寂。春天马上就要到来了，它又会恢复勃勃生机。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学校里读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