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同洁白的碧玉,天空中高挂着的皎月,勾起万千思绪,虚幻缥缈,穿越古今,又如何才能与你相遇呢。
初读纳兰,是因为在姐姐家中无意间读到了安意如的《当时只道是寻常》,那之后,我便知道了他,纳兰容若。
纳兰性德,字容若,生于顺治十二年,正黄旗子弟,其父是一代权臣纳兰明珠,权倾一时的首辅重臣,可以说容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富家公子,却在文学上有着极高的造诣。十七入国子监,二十二中进士,康熙欣赏纳兰的才学,留他在身边做了一等侍卫,常伴康熙出巡边塞。
容若通经史,工书法,善丹青,精骑射。
康熙对纳兰的欣赏之情表露无遗,身为纳兰家的长子,纳兰明珠也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大儿子,把他视为家中的希望。
说起纳兰家,还有一段逸闻轶事,我国四大名著之首《红楼梦》一直被人们称颂研究,多少年来对于“红学”的研究依旧如火如荼。著名贪官和珅曾把《红楼梦》献给乾隆,乾隆读罢,道:“此为明珠家事也。”一句话将《红楼梦》与纳兰家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这句话的真伪无从考证,但是两者的联系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纳兰容若曾经和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经一同入值宫禁,任职大内侍卫,两人都极具才华,又属于同事关系,所以也不难理解乾隆说《红楼梦》是纳兰家事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康熙二十四年,暮春时节,纳兰不惜抱病会友,一醉一咏三叹,后重病不起,终究离开了人世,那年仅仅只有三十岁。
虽然纳兰不在,但是纳兰词却留了下来,家家争唱的《饮水集》也是绝响一时。
细读纳兰词,发现描景写水之句众多,他擅长风物起兴,再由景物入情,触情触景便是动情。动情最深处就是回忆,回忆与美人相识,与佳人相伴,与爱人分别。
他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雨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纳兰众多诗词中大多都是写给心爱的妻子,或者悼念亡妻,但是却有这一首,言谈词语中不像是给心爱的妻子。有人推断这首诗是纳兰写给青梅竹马,自己表妹的。在许多野史中却是是说纳兰的初恋是自己的表妹,许多影视剧中也有这样的表现。但是具体如实否,都无从考证。但是不管怎样,他们最后还是分开了,究竟谁是那个锦衣郎,我们也无从得知。
纳兰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否想着,如果当时的一切都是初时初见,还哪来的故人心变呢?或许从一开始在那个懵懂青春的年少时,就不应该爱上你,便不会受这许多的心伤,如果和你的每一次相见,都只是初见,那现在就不必悲风画扇。
如果说对青梅竹马的爱,是青春懵懂,年少无知;那么对妻子的就可以说是相濡以沫,红袖添香的相知相爱。
他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对妻子的爱,好像永远都是后知后觉的,当时道是寻常事,如今才知寻常情。开篇还是以风景景物开头,起兴代入,以景入情。西风独凉,萧瑟枯叶,一人独坐窗前,寒秋落日时候才想起闭上那卷疏窗,迎着那最后一抹残阳,回忆起往事。
还记得那年春天,平常的一如既往的平常,花开鸟语,饮下一杯春酒,他慵懒的伏案睡去,而她为他披上衣裳。偶得闲时,他们会像李清照与赵明诚那般,赌书罚茶,她或许会因为得胜后的开心变得像孩童般活泼,手忙脚乱间打翻了茶杯,弄湿了他的衣袖,留下的茶香至今他好像还能闻到。
当时的平淡,却也平淡的让自己忘了对她那平淡的爱;当时的寻常,也寻常的让自己忘了对她那寻常的情。
转眼间,她得了重病,病的不能再下床同他赌茶,病的只能在病床上眼角含泪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她最终还是走了,临走前她还笑了,把嘴巴贴在他的耳边,嘱咐他天转凉了,让他多加衣物,然后香消玉殒。
此时的纳兰,又作何感想呢?
有人说纳兰早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妻子亡故,但也正是因为妻子卢氏的离去,才彻底的成就了纳兰。的确,纳兰词的悼亡之吟响彻古今,但那更是打动人心的悲鸣。丧妻之痛让纳兰彻底站在了中国词坛的上层,但是如果可以选择,他还会继续选择“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寻常吗?
有人说纳兰的词最重名句效应,就是单论一句非常有名,如果放在整篇词里,人们或许就不知道了,如“当时只道是寻常”,“人生若只如初见”,“临来无限伤心事”等。
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曾经对容若有过这番评价: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有着如此成就的纳兰容若,想必应该是此生无憾了,或许对于纳兰容若来说,他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已经亡故的妻子了。
卢氏死后,纳兰每年每逢妻子忌日,便会作悼亡词以怀念故妻,也正是在卢氏死后,纳兰的词风大变,哀鸣之音不绝不断。
又是一年枯叶纷落时,他又是否恍惚之间梦见了她,那青衣之上当年残留的茶渍,是否还会像当年一样散发清香。
卢氏的死不仅带来了纳兰词的崛起,也带来了纳兰对她永无止境的思念,或许也正是因为哀思之意不断,纳兰终究在康熙二十四年时离开了人世。
暮春时,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春酒尚温,同样是这样一个春天,在许多年前也是如同今天这般的场景,贪杯困意,酒上心头。只可惜没了红袖添香,佳人披衣,酒入愁肠,醉意袭来,伏在青石案上迷迷糊糊的睡去,脑海里她的影子又浮现了出来。
只可惜这一睡,再也没能醒了过来。
他终究还是寻她去了,或许在那边,他们还可以继续的赌书泼茶了。
往事,不胜说,不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