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总是有饕餮的胃口,就连夏威夷的一丝菠萝风味的海浪也不愿错过。可惜我们有这么幅员辽阔的好奇心,却没有同样快的脚程,没有同样肥厚的腰包,没有富得流油的金贵时间。
我常常是一只入冬前的小松鼠,花费一个精打细算忙忙碌碌的秋天,把自己积攒成一个蓬松富裕的球,攒时间攒钱攒攻略攒人品,出发去一个他方,迎接一段精挑细选后决定的旅途。去过的地方与想去的地方放在一张跷跷板上,永远都是轻得不够看。所幸,我还有别人的远方,可以听,可以回忆,可以期待。
小学的时候,爸爸因为工作关系,只身一人跑去了非洲西部的一个小国,叫做贝宁。当时英语还没我学得好的爸爸,带着一股虎虎的爷们儿气就去了一个说法语的地方。我想象着贝宁是如何地不毛,猜测着一个贝宁人一辈子之中是否有机会看一场大雪,思索着热带雨林里面是否会上演狂蟒之灾。事实证明,法语对于普通话中的平翘舌都弄不清的壮年大叔来说也不是什么冷艳的高岭之花,在与非洲友人们的吃吃喝喝之中也是可以参悟一二的。当然,传说中的法语的优雅动人在我老爸的学习成果中就自动被过滤干净了,留下的是纯纯的超实用的三脚猫功夫。即使回国的多年之后,老爸还牢记着不少菜名,某顿饭桌上,他张口就说出石斑鱼的法语时,我礼貌地膜拜了一下他,老爸瞟我一眼,在回忆中意犹未尽道——曾经的那个时候不知道顶着赤道的大太阳跑菜场买过多少条呢。
除了石斑鱼,还有非洲代表风味鳄鱼可以招待自舌尖上的中国远道而来的东方友人。据老爹追忆,当地的鳄鱼头几次吃起来还是很美味的,肉虽然老了点,但胜在皮香。虽然我听得有一点点动心,不过还是坚信那里的不少料理之中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黑暗魔法的元素。
暂不说吃喝中常常自带的土地炭烧风格,在贝宁就连失眠都充满野趣。即使是住在使馆的房子里,跨物种的不请自来也是毫不为怪的。晚上的时候老爸总是被房子里的一群硕鼠烦得上火。时差不同就是容易互相伤害,偏偏还要合住在一个屋檐下,强扭的瓜肯定容易失眠。这帮老鼠还个个超重,天花板都被肥爪子们挠得唧唧哇哇乱叫。因为压力负担导致失眠的城市人睡不着就吞药,因为硕鼠楼上开会而导致失眠的爸爸只能爬起来抄家伙去进行身体锻炼。有的时候矛盾升级,就会发展成好几个大叔们举着武器楼上楼下地扩大战场。
自老爸黑瘦黑瘦神采奕奕地从贝宁回来已经过去大把时光了,不过平均下来每一年我也见不到他一两面,因为他是个喜欢走四方的老爸,因为我是他同样喜欢走四方的娃娃。所以在老爸的诉说中,我拥有多一个人的远方,多一个人的好奇世界。
有的时候一想到打虎的梁山好汉在那景阳冈也不过是拿牛肉来下酒,老爸三不五时地就着鳄鱼来两口小酒,我就横生出一点睥睨众山小的心情来,对老爸的想念都多了点儿水泊豪气。
某一年冬天回家探亲,老爸笑眯眯和我说起在内蒙古出差碰上暴风雪,开的车子在冻结的河面上打滑,天旋地转飞出去不知多少圈。我嘴里正吃着烫呼呼的红烧羊肉,闻之瞪圆了眼睛,膜拜着打了个寒战,仿佛那时候我正坐在副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