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忽然听到了许美静的《都是夜归人》。忧郁而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述说着夜归人的无奈与辛酸。我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滚滚红尘中，自己毫无牵挂地来，而终带一份牵绊去。曾经卑微地活过，这就是来到世间的证明。
那些夜归的日子，我始终不曾忘记。
长方形的车间，灰色的外墙，在夜色中看不出来它原来的颜色。从排列有序的窗口透出白色的灯光。寒冬里，盆地的雾总是浓得散不开，雾聚集在车间的窗口，一团团，鬼影憧憧，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而在某个车间里，我正在辛苦加班。
生活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你想怎样，而是你只能怎样。就像我此刻，面对电脑以及桌面上的一堆永远理不清的帐。头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抓着笔不停戳着头皮。我又侧过头去，看到灯光昏暗的库房里，那些货架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鬼影，仿佛把我抓了去，他们就能活过来似的。
我嘲笑这些鬼影，更要嘲笑自己。是我自己愿意做这样的工作，可是生活由不得我来选择。不是吗？
我挨着把货架都浏览了一遍，做到了心里有数。有什么问题还是明天再说吧。已晚上9点半了，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
家里有什么，我连一丝温暖都没有感受到。
一走出车间大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忽然想起来，昨天才过完圣诞节，对于西南地区来讲，这段时间就正式步入寒冬了。我裹上围巾，戴上手套，紧紧抓住仅有的温暖。
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一个车间的工人正在加班。我似乎应该庆幸，庆幸自己比他们早下班。
走路已觉寒风阵阵，我可以想像骑车回家，是如何地冷彻心扉。事实上，在这个远离城区的厂里，在如此寒冷的夜里，如果自己没出行的工具，回家将是一件何等艰难的事情。
我骑上电动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我车速不快，可是风却毫不留情，无孔不入，我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向我提出抗议。我想对它们说声对不起，可是谁又会来顾及我的情绪呢？
工业园区的道路宽敞得让我觉得有害怕。白日里的喧嚣与热闹，在此刻荡然无存。路上没有一辆车，除了我这个形单影支的夜归人。路灯的桔黄灯光，有气无力地照着大地，和着雾气，路面上撒下无数的黄色棉花糖。而路灯后的行道树，躲在浓重的影和雾气之下，真害怕里面会冒出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来。
我常常在这样的夜里，走在回家的路上。哪怕手冻僵到毫无知觉，依然不能奢望会有谁来关心你的死活。人生，就是一条孤单到老的单行道，没有回头路可走。
直到进入市区，我才感受到世界上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原来寒冷之后还有温暖。偶尔能看到
几个紧裹冬衣的行衣，或者一辆疾驰而过的车辆。路灯洒下太阳一般的光芒，我心里都暖烘烘的。
雾气没有散去，我依然还在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来，漫长的人生道路，有时真的只有一个人去走，一个人去面对。无论明天怎样，将来好不好，可是我必须这样地过。夜归的自己，仿佛是另一个自己，面对灵魂，作一次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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