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内第一批尝试专车服务的用户,我是从易到用车开始接触专车的。后来陆续出现了一号专车、滴滴专车、神州专车等类似的APP,在专车大战的优惠风暴中,我趁机把便宜占了一个够。直到体验了Uber,突然有写(zhuāng)点(yī)什(cì)么(bī)的冲动。
第一次使用UberApp时我是拒绝的——擦~怎么这么耳熟,因为要我开通支付宝的什么海外支付功能。作为近期没有出国计划的我,还是硬着头皮按要求进行了操作,无奈不记得是什么原因操作不成功。之后的几天,我始终没有再打开Uber。眼看这一轮专车优惠大战偃旗息鼓,藏在手机屏幕角落的Uber激发了我的怜爱之心,这次选择绑定了信用卡,不为别的,只为了解Uber司机的用户画像。
当天开会一直到晚上11点,创业公司特有的激情让我下班时丝毫没有疲倦的感觉,只想节省一些体力回家继续工作,于是按下了“点击用车”。不夸张的讲,1分钟之内有车接单,司机头像是一张并不友善——用贼眉鼠眼是不是过分了——的中年男人的脸。那一刻我有些犹豫,虽然也是身大力不亏的肉男一枚,却实在不想把体力浪费在与坏人搏斗上,还有辣么多产品工作等着我去干呢(老板你一定要看到我的肺腑之言)。于是果断截屏发到微信同事群,万一我……报警时也好有个线索。
当然,司机师傅本人相貌并不那般猥琐,初步诊断直男癌早期,还有救。一路上师傅成了我的用户调研对象,在十多分钟的路程里,我的语言密度之浓烈,提问维度之繁杂,幸亏我选择坐在后排,否则极有可能被师傅的余光虐杀。这位师傅是兼职拉Uber,每天下班才出来,多少挣个油钱。
第二次用Uber是一个早晨,在东二环某小区门口,一辆白色奥迪A4在一分钟内来到我身边。
“我就住旁边那个楼”,司机是位阳光小伙,一口地道的北京小爷腔。
“我以前上班,现在全职干这个了”北京小爷的车收拾的很干净,本想用老舍先生《骆驼祥子》里的一句话称赞司机,又怕人家误以为我是贬损,就咽了回去。
“您是我今天第一个活儿,挺顺”北京小爷开车时习惯右手食指敲几下方向盘,打出了胡同里大树下喝茶聊天的节奏。就是从这位小伙嘴里我知道了Uber在5月第二周推出了拉够70单保底7000元的活动。
“您瞅着吧,这星期出来的车准特别多”,小伙子说全职干Uber特别累,昨天晚上都到家门口了,系统派来一个单子,是位大姐打车要去南五环,“我这通跟人家说好话哟,求人家自己取消单子,要不然就算我拒载,我这点数肯定得扣不少”。
第三位师傅属于直男癌中期,照片上一张麻木的脸,被一件白色拉链运动服映衬得格外苍老。师傅说也是兼职干干,挣点油钱就行了。
看到第四位师傅接单的消息时,我又把截屏发给了同事,“终于遇到一张忠厚的脸”,同事已经知道我要说些什么,干脆替我说了。
这次我与司机师傅探讨了工作安全性的问题。我给出一个假设,“晚上九点,您接到一个活儿,上车的是三个满嘴酒气满胳膊纹身的男人,要去十三陵,您怎么办?”
“那也得去,硬着头皮开呗”司机在透过反光镜看了我一眼,确认我没有纹身。
“假如他们要抢您车呢?”我问。
“不太可能吧”司机又看了我一眼。
“我这是假设,就是打个比方”我善意的一笑,“您担心过吗?”,再一笑。
“还真没有,我干这么几天了,都是挺好的人坐我车”司机没再看我,应该是对我放心了。在听我对比了中美两国城市治安和警力反应速度之后,司机在我临下车前说“听您这么一说,我也得多想想了”。
我和第五位师傅聊得不太多,因为他普通话实在太难听懂了,只了解到他以前在雅宝路和亲戚做服装外贸批发,最近几个月生意惨淡,干脆溜出来开Uber,算是全职。
第六位师傅是女司机,也是东二环某小区门口接我。
“你是不是穿个格子衬衫啊?”女司机电话里问,“你回头看,你瞅错方向了”。被纠正目光后我坐上了后座。在车辆行驶的前五分钟,车内只有狂躁的音乐声和女司机的喇叭声。
“这是郝云的歌吗?”一首歌曲结束后,我试探着问——也许是被女司机的阵势征服了。
“不是,是那个谁的,就那个……三个字儿的”正在我搜索大脑中三个字歌手时女司机已经放弃了这个问题。
“你觉得好听吗?”女司机问我。
“好听好听,有北京的韵味”我如同被则天女皇突然问道名字般诚惶诚恐。
“是吧,我也挺喜欢的,顺耳”女司机打开了话匣子,“你家住刚才那小区啊?”问我。
“没,我是送孩子上学前班”我老老实实交代,不敢有半点油滑。
“哦,我们家儿子也该上学了,可他就是不爱上学前班。上学前班有用吗,你说?”之后我们高效交流了学龄前儿童的教育问题,2015年小学入学政策问题,如何在入学前打探出哪个老师最有责任心的技巧问题。
“您这是上班前拉Uber?”我又犯了用户访谈的职业病。
“我都打完卡了,我做销售的,不坐班”女司机很大方。
“您这工作不错”一分钟后我就为这句奉承感到自责。
“我做理财的,你理财吗?我们有个年化特高的产品……”我大约自责了五分钟。
“您遇到过难缠的客人吗?”我终于到到一个气口扭转了话题。
“遇到过,而且女的比男的事儿多……”在女司机对女乘客的数落声中我到达了目的地,耳畔还萦绕着女皇飚出的三字经。
第七位师傅的车里有个新安装的儿童座椅,这成了我访谈的预热话题。
“我闺女才九个月,这个座椅前天才安好”司机脸上洋溢着父爱。
“这座椅不错,进口的吧”我问。
“是,哪国的来着?我也忘了,我媳妇买的,2000多呢。”司机路线很熟,不耽误聊天。“您说安装这个有用吗?”“有用啊,我家车里也有一个”儿童安全的话题让我忘记了用户访谈的事情。
“您这个安全带上最好绕个手绢,要不然剌孩子手。小孩子前几次坐儿童座椅肯定不喜欢,但是为了孩子安全,哭也得让她坐”同样是父亲,我的点滴经验被司机师傅好一顿夸奖。
后来我们还谈了美剧《行尸走肉》,美国的警察与州治安官的区别,下车时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哎,忘了互加微信。
我不能放过第八位师傅,算了我还是放过他了,他的车之破旧,连升降车窗的按钮都磨掉色了。
我不能放过第九位师傅,又是一位全职Uber司机。我开门见山提出了Uber司机工作安全的问题,还是那个“满嘴酒气满胳膊纹身”的假设,但师傅似乎对本周能否拉够70单更有兴趣。
“我给您算个账”产品经理的数据敏感性再次发作,“一周七天,有一天您限行,六个工作日,您每天干十个小时,60个小时拉70单,一天至少12单,北京这么堵车,您一小时一个活儿就算不错了……”我愣是把一个干脆还踌躇满志的年轻人说得有几分垂头丧气。路程的后半段,我们的话题围绕在感恩生活,对明天充满信心的鸡血主题。看着他回复了些对70单的向往,我才放心的下了车。
第十位师傅师傅接到我的单子时正在吃第二个汉堡。
“我怕您等着急了,最后两口都没嚼,直接喝水给送下去了”司机师傅觉得可能等烦了,一上车就做场景还原。
我吸取了前几次跑题的教训,直接抛出用户访谈问题“师傅,您拉活儿遇到过难缠的客人吗?”
“难缠的没有,昨天有个女乘客把我吓坏了倒是真的”司机的车是个两厢车,为了让我伸开腿,前座特意前移了一大块。
“怎么吓到您了?”我追问,这是用户访谈的基本功。
“她吧,穿个特别短的超短裙,我看她走过来就迈不开步,上车的时候裙子太紧,她上不来。结果人家,好么,哗,把裙子向上一撩,一屁股坐进来了。我心说这女的真够内什么的……”司机师傅说话时忘了并线,错过了直行。
“没事儿,左转也能走”我安慰司机。
“那就左转了,这么走可能有点堵”司机有点不好意思。
这位司机也是全职Uber司机,上过一阵子班,实在不愿意过被人管的日子,就辞职了。
“我上网一看,现在查禁专车呢,什么是专车啊?我再一看,这活儿不错,我能干啊。就上网搜,就搜到了Uber。要不是查禁专车,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种工作”司机师傅的入行经历也算传奇。
“您家住这附近?”我的本意是了解司机的运营范围。
“没,我住郊区房山呢”司机说,“一路拉就跑到这儿了,我这几天,算上您这个活儿,一共36个了,努努力这周能到70”可见Uber依据数据制定的运营策略确实起到了较好的激励效果。
“您得干到多晚啊?”我的目的是计算司机的平均工作时长。
“我前几天干到夜里四点才回家”司机说。
“您成家了吗?”我问。
“我孩子都六岁了。我夜里回去,睡到中午再出来拉活儿,现在36个了,今天怎么也得再拉3个……”司机念念不忘70单。
“那您这么拉活儿,能有时间跟儿子玩吗?”这个问题纯属瞎聊,不是访谈,未料想,此后一路无话。
Uber的评价机制也很简单,最高五颗星,还能写几句评语。我只给第十位师傅写了评语,最后一句是:师傅辛苦了!早点收车回家看看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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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计划用一个表格将各家专车服务细节作对比,写完十个Uber司机的访谈记录已然觉得没必要了。用车服务的本质需求是从A点到B点高效移动,当国内各家专车服务在做营销战、价格战、车型战、传言战的时候,Uber提供了独特的车厢内浅社交体验,各种身份各种性格各种经历的普通人在车厢内短时间共处,因为都是“非职业”身份的缘故,彼此更容易攀谈,交易行为被掺入了少许情感色彩,路上的时间或许不再那么冰冷。
我是阿未,一个老产品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