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题：“你知道爱情吗？”“我知道的爱情不是你定义的爱情。”

灯光暖黄，润得桌上的牛蒡手卷也多了份黄滟色泽，对面的男人拿起一个，把木架向他的方向推了推。

他看着对面吃相标准咀嚼无声的男人，抱歉地摇了摇头。“我不爱吃这个。”

男人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微笑，一副少有的宠溺模样。“那你尝尝这个裙带菜，酸甜的，很爽口，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甜的。”

他下了一筷，只觉得口中海腥不绝，只得喝了口梅酒试图压下。

男人动作和缓又不容置疑地夺过了他手中的酒盅。“你才出院，外伤还没好利索，轻点喝酒。”

他低低应了一声埋下头发呆，有服务生在他面前放下什么东西，紧接着一阵烟雾升腾，一份刺身拼盘出现在他视野中，他看着红的金枪鱼北极贝，白的加吉鱼象拔蚌，突然想起车祸当天，自己推开那男人时那最后的视野。

白的是光，刺眼，自己的世界被照得通透，现出一无所有的可怜，红的是血，温和又亲切，让他感觉到了母体一样的拥抱，温柔得让人失去意识。

红白交织，一阵眩晕恶心。他干脆端起茶碗蒸，小口吃着里面的鸡蛋羹。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种微小情绪一贯不会被他略去，但他并不准备做出什么反应。这日料店倒是有点良心，连茶碗蒸里的海鲜料都很足，他想吃口纯粹的鸡蛋都做不到。

“你今天是怎么了？”话语突兀，不耐烦的情绪越滚越大，但能感觉到这人勉强收着自己的情绪，他有点意外，但还是摇了摇头，不准备多说一句。

“你病号饭肯定吃烦了，本来想带你换换口味，你怎么什么都不吃？以前跟我吃饭的时候不是挺喜欢的吗？”

“陈修，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

男人震惊和暴怒的表情一瞬迸发，他吓得条件反射地想缩起来，却又缓缓吐气，只一呼一吸间，就平定了情绪。

何必？他已经不需要在乎那个人的情绪，那人是惊是怒是喜，和他再无半点关系。

“你这一手欲擒故纵我见得多！不管你他妈从谁那学的，也不管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今天我不跟你计较，以后给我老实点，分手这种玩笑你觉得很好笑是不是？”

“当然不是。因为我是认真的。”他站了起来，套上外衣，直视那人眼睛端起了酒盅。

“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很累，但谈恋爱什么的，没有必要这样复杂，如果不合适，分手是应该的，也是最理智的选择。你不是个感性的人，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呢？”

男人的手在桌面上，越捏越紧，他并不在意，声音云淡风轻地，竟是不停。

“我以为你能给我的是爱情，你也是这么觉得，但你给我的，是你定义的爱情，并非我想要的爱情。

“曾经吃饭时我陪着你吃得很开心，可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每次跟你吃海鲜我都会去很长时间的洗手间？我那是去吐了，因为我最讨厌海腥味。

“而我喜欢的，是川湘菜，还有广式的糖水和芋圆，但是这些你从来不知道，更没有问过我。

“仔细想想吧，陈修，你对我的了解，除了我叫什么在哪上班住在哪片地方和为你挡了一劫以外，还有什么？你知道我的鞋码吗？知道我爱吃什么对什么过敏吗？知道我做复健的频次是多少吗？说起来我该感谢这次车祸的，这是你第一次陪我看病…但现在也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了。”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脸上扭曲出来一个诡异的笑容。“行啊你，头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这么把自己当回事！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着你他妈配得上我？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再看到你一次，我就强奸你一次，我说到做到。”

他竟淡淡笑了。“我已经过了绞尽脑汁用话语伤害自己喜欢的人的年纪，而你，还没有。”

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瓷杯愤怒坠地的声音被他甩在身后。

面前是京城夜色，多少旖旎风光暗藏。

他深吸一口满是雾霾的冷空气，如释重负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