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我摘下耳机，复制了你那简简单单的开场白，省略了本该连在“嗨”后面的“好久不见”。

到底有多久不见了呢？久到我开始忘记在我的童年时期有过你的陪伴，久到我们成为两颗陌生的小行星，在彼此的轨道上周期性地运行。

而此刻，在这个有些喧嚣的傍晚，没有任何征兆地相撞了。

夕阳拖着长长的裙摆慢慢地走向大洋彼岸，彩霞染红了周边低低浮动的云朵。

我微微低下头，看着手里捧着的厚厚的课本，想从厚厚的课本里寻找我们过往，想滤过单薄的纸张瞥见我们张扬的年少时光。

你的目光也跟随着我眼角的余光来到课本上。“刚刚下课吧？我帮你拿，一起走吧。”你迅速地接过我手里的那几本课本，一张写着“高三数学质检”的试卷从中滑落出来，你盯着上面的分数，嘴角上扬，“你还是那么棒，数学还能考九十多分！”

我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原来当你离开学校五年之后，你会不知道数学满分早已不再是一百分，而是一百五十分。

或许你也不会知道，当数学还是一百分制时九十多分能让我难过很久，而现在，九十多分即便只是一个及格分数，却让我莫名地感到欣慰。

就像现在的我们变得多言寡语，对于五年前的我来说是一种消磨，而现在，却让我莫名地安心。

或许，仅仅出于你那熟悉的音色。

“你现在怎么样？”我还是打破了那份沉默，“去年就听我妈说你都当老板了，日子还挺滋润的吧？”

你有些腼腆道地笑了笑，“什么老板，就一小作坊，就那么几号人，不算什么。”说着你轻轻地摸了摸那几本课本，“还是说说你吧，你都高三了，明年就可以上大学了，真好！”

真好。

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奇怪。我不知道这五年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会让曾经厌学、批评应试教育的你将“真好”作为大学的定语。

如果早在五年前你没有太多的桀骜，如果早在五年前你便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现在的你会不会像我一样，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过着两点一线的简简单单的生活？

“有什么好的呢？”我问。

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动作青涩地让我有些恍然，让我甚至忽略了那些在你下颌的青须，仿佛你还是那个有些叛逆却又不失单纯的孩子。

“怎么说呢，就觉得学校比外面好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真心很无奈，刚开始老是被人欺负、打压，虽然现在情况好了，但还时不时得看客户的脸色，要不我怎么经营那小作坊？挺累的，给自己放了四天假，就回来走走。”你叹了叹气接着说，“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学校好，至少还有几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我点点头。

原来时光的力量真的不容小觑。五年的时间让你成长了，却不再有年少的张扬。时光是仁慈的吗？它让我们在阔别五年后重逢，让你成长为一个拥有自己事业的人，让我成长为一个直面人生的人。但时光也是残忍的吧？它让我们在成长的岁月里不再同行，让我们有了长达五年的毫无交集的记忆，让我们都失去了五年前那张扬的模样。

“其实，人生就是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痛苦组成的。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一天。但若有梦，就要坚持。”我说。

你微微皱着眉头：“你说了那么多，我就只听懂了“坚持”两个字。”

其实，坚持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你，我到家了。”

你的目光徘徊在那对你来说很是陌生的小区，“原来你家搬到这里来了，怪不得前天我会老房子时看到你家大门紧锁的，还有我们以前经常去的弄堂基本都没了......”

“我知道......”一时间我竟有些无语凝噎：“就这样吧，再见，下次回来记得来找我。”

“好，一定！”

你转身离去，身影晃动着和那斑驳的树影交织成片，凌乱了我的回忆。

如果真的有时光机，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乘坐时光机回到记忆深处，去寻找那份属于我们的张样年华？

只是那时光机，还一直停留在哆啦A梦的童话里。

而岁月，一直马不停蹄地一路向前。曾以为强大的引力可以让我们越海迎风相聚相远，而这份引力终究还是抵不过时光的洪流，左西右东，分道扬镳。

风好大，吹得我眼眶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