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八王之乱和永嘉之乱,西晋王朝岌岌可危。东海王司马越在军事上取得最终胜利,与琅琊王衍互相成就。但此时,由于司马家族大量雇佣胡人作战,终究酿成胡人反叛的苦果。“鲜卑、乌桓起兵,所支持的是司马越;匈奴起兵,所支持的是司马颖。既然司马越与司马颖势不两立,胡人双方也势不两立。由此可知五胡乱华的直接起因,是各胡族统治者分别参与西晋统治者之间的矛盾。”正当北方一片混乱,司马家族几乎打光所有宗族势力时,被司马越派往江左的司马睿延续了晋王朝的帝祚。但此时,皇权已然衰落,士族门阀登场,天下呈现出“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
“王与马共天下”就是东晋政治的表象。门阀大族把握军权,屯兵方镇;司马皇权守住建康,平衡诸家。东晋一百多年的历史,先后由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成为首要门阀,而谁也未曾取代司马皇权,受禅取得皇权。皇权依靠门阀对抗北方的少数民族政权,又可以平抑新兴士族势力;而门阀贵族拥兵在外,在首都建康安插亲信,名义上以北伐为己任,实际还是关注东晋各家门阀政治力量的变化。
门阀势力的兴衰都和军事实力有关,太原王氏除外。琅琊王氏王导的势力败于族弟王敦叛乱,颍川庾氏剿灭有功,乘势而上。谯国桓氏桓温经营北伐有功,废庾氏后人为庶人,废东海王而立简文帝司马昱,但终因陈郡谢氏谢安阻扰,未加九锡,抑郁而亡。谢氏曾在豫州经营方镇,后又得北府兵助力,至淝水之战大捷而归,本该一时无两。但此时,孝武帝欲振兴皇权,以司马道子为标志的相权也开始崛起,谢氏被夺去军权,门阀士族的权力巅峰自此而衰。尔后的门阀太原王氏只得依附皇权与相权,终因皇权与相权之争而全部覆灭。
在这些门阀贵族的军事争斗过程中,有几个很重要的军事势力起了制衡的作用。一支是京口的北府兵,另一支是在襄阳兵。他们的特征是以北方的流民为主要成分,而帅位为士族掌握。北府兵本是用来抵抗北方胡人的入侵,但后来逐渐演变为拱卫都城建康,抵挡门阀贵族的外镇部队。但当门阀贵族政治衰弱之时,这些流民部队也在蠢蠢欲动。公元400年左右,太原王氏王恭在皇权与相权争斗之时起用北府流民部队,但流民帅刘牢之屡次倒戈,终被桓玄削去兵权,自缢而亡。等到流民帅刘裕平衡各方势力,自立为帝时,已是二十年后。
门阀贵族在文化上由儒入玄,门下都有清谈家,但各家势力也都有拥有事功的务实之人。“遵儒者之教,屡道家之言”,无论王导还是谢安,都是这样的人物。在文化上推崇玄学,好谈论自然与名教。“他们一般的特征是嗜五石散,习南华言,浮华相扇,标榜为高。他们不知疲倦地谈有无,谈言意,谈才性,谈出处,虽然鸿篇巨著不多,但一语惊人,便成名誉。考其思想内容,核心之处仍然是名教与自然的关系,而这还是洛都‘三语掾’的心声。”这是文化上的门槛,也是能成为门阀贵族的主要标准。而当门阀贵族的强人不在,门阀贵族的后人只谈玄学、佛教之时,他们也只有表面的倔强了。直到南朝,刘宋才完成了孝武帝的愿望,振兴了皇权,此时,他对士族也就予取予求了。
“东晋一朝,皇帝垂拱,士族当权,流民出力,门阀政治才能维持。” “如果没有一个成熟的有力量有影响的社会阶层即士族的存在,如果没有一个丧失了权威但尚余一定号召力的皇统存在,如果没有民族矛盾十分尖锐这样一个外部条件,如果以上这三个条件缺少一个,都不会有江左百年门阀政治局面。”这就是独特的东晋门阀政治,也就是皇权不兴的一百年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