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何处问多情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堪称貌美如花,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从不以外貌自傲,为人善良,大学期间品学兼优,照理,这样的女生身边从不乏追求者,可是整个大学期间,她身边从未出现过一个男朋友。

我和她关系最好,有时候我也很八卦,追问她这个问题,她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只是有一次,她的生日她很伤感,告诉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一年暑假,我和她结伴去她父亲的公司,电梯门即将关上时,她突然紧紧抓着我的手,手心里汗津津的,我回头望向她,她正注视着电梯门,一个男人正微笑着让等一等。电梯上升后,他们两个人寒暄,我只觉得她手抓的我的手生疼。

我突然明白,什么是“曾经沧海”。

大学毕业,她去了美国读博士,在美国建了自己的研究所,她所开发的项目在业界非常有名,她有过一个短暂的婚姻。然后一直孑然一人。

一天深夜,我正睡梦中,一阵急促的电话零声把我吵醒,我抓起电话,那头是她的饮泣声,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到她哭,“他太太病逝了”

“谁?谁太太?”我一头雾水。

她不接我的话,兀自哭泣。我渐渐清醒,对!他有个温柔美丽的太太,她的恋情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所以她才远走他乡。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太不幸了,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天对他太不公平了,他多痛苦啊!”

我知道这些年,她一直在通过她的父亲打探他的消息。

很快,她就回国了,说是回国发展。

过了大约两年,她来给我告别,说是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不太适应国内的环境,还是回去的好!

在最近给我的一封邮件里,她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当她对他说,希望以后她能照顾他。

他思考之后,告诉她,再过二十年,她才不到五十岁,可是他可能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他不想让她的后半生孤苦寂寞。他毕竟大她20岁。

我久久的沉默着,她爱了15年,苦了15年,辜负了花容月貌,辜负了青春年少。

她和他是小学、初中、高中同学,细想起来简直可怕,和一个人共同成长,彼此见证近12年,人生有几个12年?

上小学时候,有一个男生特别调皮,总爱欺负女生,有一次,她穿了一件新买的白衬衫上学,可是下课后,那个调皮的男生把一瓶蓝墨水泼在她的后背上,白衬衫成了花衬衫,全班哄堂大笑,她又气又心疼,担心回家被老妈打,大哭起来。他拽拽她的辫子,不耐烦的说,“哭什么哭,多丢人!”,带她到老师办公室,打来一盆水,让她脱下脏了的衬衣,泡在盆里,他蹲下来给洗,正值夏天,又是中午,很快衣服就干了,她穿上洗干净的衣服高高兴兴回家了。

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是走读,晚上上晚自习,常常很晚才回家,她和几个女生虽然搭伴走,有时候还是很紧张,尤其是冬天,总觉得到处黑魆魆的,不知道在哪儿藏着什么东西,他总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后面。

及至到了高中,分了文理班之后,由于不在一个班,就很少见面,每次见面,他总是鼓励她,要有自信,掌握学习方法等等。

后来,她去了外地读大学,他读了本地的大学,他去她所在大学看她,她领着他转遍校园,自豪的介绍学校的一切。

再后来,他结婚了,她也结婚了。他们彼此经常通电话,互相调侃,或者互相讥讽。

日子一天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今晚的天气预报是近海地区风力很大,那海上是不是风力更大?她不自觉的想到,是不是无风三尺浪?抑或是她看过的电影《完美风暴》中那样,一切尽被摧毁。她不敢想象。

晚饭后,她照旧浏览网站新闻,下意识搜索“索马里海盗”一词,近几年来,索马里海盗猖狂的很,她总是关注中国船只的情况,浏览被劫持人员名单,没有她最怕看到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这样安慰自己。

有时候,她会从梦中惊醒,总是那个噩梦,海面波浪滔天,在海浪面前一切都如薄纸脆弱,有时候,她不禁自问,自己从来没有坐船远游的经历,怎么会有这个梦。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坐电梯,电梯突然不受控制直直坠下去,要一直坠到地狱中去,梦里,她的惊惧、她的孤独、她的无助,常常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及至等到他回来,她才安心。等到见了面,她只是略问问情况,从不提她的焦灼与担忧,然后是互相问候家人,简简单单的吃了饭,就各自回家了。

等到下次他说走的时候,她也只是礼貌叮嘱几句。

世间何处问多情?也许有一种感情,它不是爱情,甚至超越了友情,就如陈年老酒,历久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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