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观山飞度（下）

...我减一个挡位，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子在我无厘头般的驱使下冲向土坡的顶端！

也是在我满心欢喜的即将到达坡顶的同时，伴随同样的轰鸣，一辆米黄色的牧马人与我擦肩而过。那女车手在与我平行的瞬间，飞来一眼高傲而不肖的横眉。我难掩输在女子身上的一腔怒火，对她紧追不舍。即便下了坡，见了输赢，也未放弃这场斗气的比拼。她或已经猜到我的心思，一路绝尘，我们双双开出活动和比赛的区域，在西北那丘陵山野之间像两只撒欢的猎犬，彼此追逐。到得后来，女车手竟立起中指，伸出车外，我的一腔怒火顶替了技术，加挡，猛踩油门...

结果，在一个降坡，我的车头刮蹭到她的车尾，双双失控，翻滚起来。在一切平息下来时，我也奇怪我为何会毫发无伤？但看到她倒挂在翻倒的车内时，便奋不顾身去救。我把她拖出车外，两个人仰躺在四下无人的荒土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逐渐的平静，后来竟哈哈大笑！

“你是谁，为何要如此对我？”我问她。

她双肘撑地，长发在风中飘散，此时，还见得她不服输而倔强地微仰下颚。

“你猜？”

“你不说我怎知道？”

她突然扑到我的身上，指尖戳中我的心，说：“我就是你心里的那个她！”

我无言以对，又仿佛有千言万语。

可让人意料不及的事接踵而至。一辆四驱摩托，如天上掉下来一般，轰鸣着飞跃我们所在的低洼地带，那头盔罩着猎手的面孔。他举起手中的枪，“突突”地向我们射击，子弹打进土里，溅起尘埃，“秋秋”地在土里和我们之间乱窜。击中我身上她曾曼妙婀娜的身体，听见她口中传出遥不可及地“呃—”的一声。

我抱起她想躲开，却发现子弹在穿透她身体时，在她的胸口留下一片涓涓血水，我竟然为此而哭泣起来。

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落泪和绝望到愤怒。我抓起身边的一个破碎零件，抛向那个杀手。

我在空旷的荒野里发出嘶声力竭地吼叫——!

......

“嗨，你醒醒...”我听见有人叫我，“嘿，该醒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小辉在我的眼前，睡前闭灯的帐篷，如今又亮起了昏暗的太阳能灯。那薄若蝉翼的帐篷布面，恍惚着闪烁进未曾熄灭的篝火。

“你做噩梦了吧？”我发小见我醒来，坐在一边，说，“你丫啥什么学的做梦还说梦话了，这把我给吓的！”

“你竟吓扯...”我起身，还不忘那梦中的泪水，用手去擦眼睛，发现还真擦到了泪花。“或许是这几天运动量太大了，累的。”我敷衍着梦中的实情。

“少来你，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跟我还见外？”这哥们儿说着话，有模有样地点了两根烟，赛我唇边一根，又说，“今晚要是跟你的那个孤雁同住一个帐篷，她非给你吓得报警不可，这叽里呱啦的。”

我猛吸几口烟，让自己清醒，才说：“你别瞎说啊，要不是你这个'观山飞度'还搞个什么出双入对的，我可不带她来，我俩可没啥。”

“行—!”他本就不吸烟，此时对手中的烟卷表现出无比的厌恶，信手丢出帐篷，问我，“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了那个人啊？”

“应该不会的吧？”

“那你这一天天是唱的哪一出？”

我本想出去走走，可话都说到这里了，也只好作罢。

李雪却突然地出现在帐篷的外面。我又抹了把脸，怕被她看见我的眼泪。

见她犹犹豫豫、很为难的样子，就问她：“怎么了？”

“你让小辉去看看他朋友吧，她说肚子疼。”

我发小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像天塌下来一般，利落地窜出了帐篷。我瞭望他远去的身影，甚至瞭望了一会他在那个“女宾”帐篷内朦胧的影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回是现实中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外边晚上冷，进来坐吧！”我仰望着外边左右为难又不知所措的李雪，对她说：“他一时半会完不了事的。”

我还想笑，那种没内容没来由的笑。李雪进了帐篷，舒展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坐了下来。我则丢出了手中的烟，使劲的用手拍打帐篷内的烟气。

“你看那弯月多美？”李雪说，她低头，歪着脑袋从帐篷的帘口眺望夜空，吹进的风挑动她的丝丝细发，因为空间的局促，因为她要尽量靠近帘口才可以看见月。有几丝发，被风吹着滑过我的脸。

我突然没来由地吟道：

桃花飞绿水，一庭芳草围新绿，

有情芍药含春泪，野竹上青宵，

十亩藤花落古色，无力蔷薇卧晓枝，

我愿暂求造化力，减去牡丹妖艳色，

花非花，梦非梦，花如梦，梦似花，

心非心，镜非镜，心如镜，镜似心，

镜中有心，心如明镜。

.....

李雪听我稀里糊涂的吟完这一堆的拼凑，愣愣地看着我，四目相视，仿若这似煞风景的文，如她听见了天外飞仙一般。

也仿佛我是她第一次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