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境之南
1.
昨天下班，阴雨连绵的天终于放晴，我乘同事的车回去，路上有些耽误。
同事送我到打车的地方，嘱咐我小心些，要我给她发个乘车信息，回家给她报个平安，我说好。
那一刻我不觉得我们是毫无关系的同事，更多的是亲人是朋友。
快要入冬的天黑的很快，脚脖子那里冷气逼人。我站在快要看不见人脸的路灯下，努力辩识着我打车的车牌信息。
家离得很近，十多分钟就到了，我给妈妈打电话，她说刚到楼下。我说我还没吃饭，你折回来我们一起吃饭，你陪陪我。
妈妈说好。
2.
我去路对面接她，爸爸的车刚好回来，我妈高兴的不行。我爸从车上下来，我妈就直接吩咐，快去给我买些水果吃，那东西太沉，我拎不动。
我一边笑她矫情，一边看我爸乐呵呵的应着，然后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原地懵圈。
我爸刚累了一天，我妈在家看店，她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去买的。
我想起了不久前和很久前吃饭的场景，他们总是不自觉的坐在一起，我妈生病只能喝白水，服务员把水递给妈妈的时候，她总会顺势递给我爸说：“快帮我打开，我怎么老是拧不开瓶盖儿？”
“What?”
我记得妈妈总给我讲，小时候带着我和姐姐去工作，我妈要做四十个人的饭外加去车间里拎模型，那模型一个二三十斤，我妈一手拎一个。
后来吃水不方便，她总是一手提一个桶，把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她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那时候的她明明是无敌的，怎么现在拧不开矿泉水瓶盖儿。
3.
小时候家里穷，父亲脾气极差，家里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大多时候我和姐姐更喜欢躲在妈妈身后，愿意和妈妈亲。
妈妈吃苦耐劳将我和姐姐抚养长大，三十八岁的时候生下弟弟，生下弟弟，这个家仿佛变得圆满。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这个家妈妈的付出更多些。
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妈妈的身体却变得格外脆弱，她得糖尿病好多年，前几年得了轻度脑梗，坚强的她开始变得脆弱，她会变得动不动哭泣，要知道从小到大在她生病之前我只见她哭过一次，就是外婆去世。
刚开始的她会在意别人的一举一动，会在锻炼身体的时候变得自暴自弃，她总说自己没用，她会对自己的病着急。
非要说我做教师后有什么后悔的，那便是曾经学过医的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病却无能无力。
她会变得急功近利，会瞒着我们偷偷去买一些别人给她推销的保健品，会对我的劝告和知识普及不屑一顾，只愿听医生的。会在检测血糖的时候，无力的说，测什么，不还是那样。
她的抱怨每天都存在，不过也会在抱怨过后说，咦，我明天要早起，还要起来锻炼。
别人总说，国境，我佩服你坚持的勇气。那我想说，大概遗传的力量太过强大，妈妈给我的影响太过深刻，所以我从不敢停下。
父辈爱情，没有惊天动地，没有风花雪月，没有万紫千红，没有花言巧语，经历岁月变迁，世事淘汲，剩下的是恩情，是真诚，是守候，是一生的相伴。
4.
爸爸已经很少发脾气，无论妈妈说怎样难听的话，无论有时候在我们看来，妈妈有多么蛮不讲理，但是气氛中还是不会有尴尬，爸爸总是被磨的没脾气，然后幽默的说：“话好好说着的，怎么又有情绪了，你吓死老宝宝了。”
好吧，旁人看了也真真觉得，这样的感情，仿佛很好。
我们包容，因此妈妈变得肆无忌惮，她渴望我们的不离不弃，我们也确实在吵吵闹闹中变得懂得珍惜，即便有时候的她真的把人气的吹胡子瞪眼。
不过，就像老牛护犊子舐犊情深没有道理可讲一样，我们对她的守护，也同样无道理可谈，毕竟，她就是道理。
妈妈的身体再不如年轻时候那般健康，庆幸的是，爸爸变得足够让我们刮目相看。我们总问，为什么脾气便好了，对我妈也好了，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吗？
爸爸说：“也对也不对，你们老说之前对你妈不好，我也想啊，可是她之前太厉害了，她比我都能干，我也没法照顾她，现在她干不了，或者说不愿干，那就我来好了。”
所以我爸在不知不觉中承包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拖地、洗衣服、叠衣服、购物和协助我妈的店铺。
5.
那时候的我太过看轻他们那个年代的感情，不自由不浪漫不华丽。
可是渐渐的，我却有一点羡慕。
他们一起走过了三十年的风风雨雨，抚养我们三个长大，护我们周全。
他们开始变得更加珍惜，开始相互依赖，共同扶持，我一直在想，曾经那么无敌的妈妈变得拧不开矿泉水瓶盖儿，无论是真的还是就愿意这样依赖着爸爸？
而这究竟算不算爱情？
我妈在日复一日中变得更加嚣张跋扈，我们大多情况敢怒不敢言，就像现在我若敢对她说：“妈，我这篇文章，说你拧不开矿泉水瓶盖儿，还说我爸挺爱你的，你会不会嫌弃我？”
她一定会大声争辩：你这死孩子，会不会好好说话。我哪是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