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香为悦己
我喜欢用香水来取悦自己。不经意间,从衣领与袖口游逸而出的清芬,像五月的夜风,总能令人心情愉快。
无论工作怎样忙碌,我也不忘时常低头轻嗅手腕上的余香,那脉脉芬芳常常能在喧嚣中为我辟出一隅宁静。除了随身的私藏,我也经常陶醉于来自他人意外的馈赠——擦肩而过时的幽檀似有禅机,办公室里半开的一朵玫瑰不知情归何处......
科学早已证实过:美好的气味能刺激多巴胺的分泌,能让人进入一个愉悦的秘境。在这鲜花盛开,彩蝶纷飞的秘境里,很容易达成自己和自己和解,郁结在心头犹如坚冰般的焦虑便开始消融。
对于爱香之人,喷香水,就是把平凡的日子浸泡在嗅觉的SPA中,为生活缀满细碎的幸福微光。
2. 人之初香
在我的月薪将够度日,我的经济能力尚不能让我拥有属于自己的香水时,一位姐姐送了我一瓶古驰的“狂爱夏日”。
这款香水是如此特别,当大多数香水优雅地栖居在如女人身体曲线般曼妙,极尽高贵的漂亮玻璃瓶子里时,“狂爱夏日”却用粉红色的方形塑料盒子,把整个夏天的火辣与狂躁封存。当我第一次按下喷头,一团香雾在空气中弥散时,那一刻我的世界是甜的。当这团雾在我的耳后液化,我被香气包围的一天就成了甜蜜的日子。
3. 弄香真谛
大多数香水广告强调的是“诱惑”,实际上,真正爱香之人都知道,用香是悦己的私事。迪奥真我香水有一个广告,我很喜欢,我觉得它真正诠释了弄香女人的心声。
奥斯卡影后查理兹塞隆身穿一袭金色的华贵礼服,在豪华的宫殿里自信前行,她步态稳健,脚下如有山河,宛如女神。她边走边毫不留情地扯掉身上的珠宝,最后褪去华服,把最本真的姿态展现。女性做自己,解放自己,爱自己,无需任何修饰,女性本身就神圣而充满力量。正如迪奥真我香水,不为“诱惑”而生,专为女性“自我加冕”而存在。
4. 藏香之乐
严格上讲,香水确实有保质期。可是对于喜欢香水的人,不会因为保质期而克制,她们总是不甘心只拥有一两瓶,她们喜欢不断尝试新香,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买更多香水。伤心、失落时,需要用新香哄自己开心,取得成绩时,将柜台上心仪已久的那一瓶请回来奖励自己是不二之选......就这样,各种名目的香水被收藏、陈列,时常被拿出来把玩欣赏。我也有这样的癖好,好在我还算比较理性,因为我的克制,让我囤积的香水数量不算太多,年份不算太久。
5. 香趣之变
三十岁时,除了古驰的“狂爱夏日”,我还钟情过兰蔻的“奇迹”和博柏丽的“周末女士”。后来,新香不断入手,陈香难免被遗忘在岁月的角落。
一别经年,在我整理香水的时候,发现了这些躲在衣柜幽静的角落里的旧爱。她们芬芳依旧,但我不复当年——时过境迁,她们只能唤起我对尘封在岁月里的青春的怀念,再难激起昔日的痴迷。原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阅香无数之后,人对气味的喜好真的会改变。
初识香奈儿5号是在我二十多岁时。在朋友的梳妆台上,陈列着许多法国香水。这是她旅居法国的姐姐,对妹妹的情意。朋友对香水没有偏好,经常纵容我们几个年轻的女孩用她的香水肆意挥洒。每次将“5号”喷向空中时,我们都要戏谑它堪比“六神花露水”的廉价气息,“低俗”是我对香奈儿5号最初的认知。有时,我们竟真的会把“5号”当作花露水来驱蚊。
直到年逾四十,我才渐渐懂得潜藏在香奈儿5号香水里,脂粉香的好处——它是一种温婉、迷人,有温度的独特香气。
香奈尔5号的气息正是我性格中缺少的韵致,用5号弥补恰得圆满。于是我拥有了生平的第一瓶香奈儿5号香水。
冬日里,我将香奈儿5号轻点于颈间,套上高领毛衣。香水在我的体温的蒸腾作用下,透过羊毛向外慢慢弥散。残留在大衣和围巾上的芬芳成为了整理衣柜时的小确幸。
6. 弄香哲学
香水的发明最初是为了遮盖体味。中国人虽然没有令人不悦的体味困扰,但也不妨碍我们对美好气息的追求。我们将用香升华成为一种带有仪式感的情趣,这情趣更偏重精神意义。用香之道,体现出中国人追求天人合一境界的哲学。
品茗时,要向茶汤里细嗅茶香;挥毫时,要品一味墨香;玄想时,要焚一炷清香......甚至在抱恙时,也不忘向汤药里寻一脉药香。
曹公曾在《红楼梦》里借宝玉之口说“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神仙采药烧药,再者高人逸士采药治药,最妙的一件东西。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如今恰好全了”。
宋代文人将品香、插花、点茶、挂画并称“四般闲事”,发展出精细的用香文化。黄庭坚和苏轼就留下了很多咏香诗词。在《红楼梦》中也多次描写熏香、香囊的使用场景。相比西方浓烈的香水,中国传统用香文化如水墨画一般,更偏好清幽、留白的审美。
我已经有很久未购香水了,不是我失去了弄香的兴致,而是华夏审美基因渐次觉醒。而今,咖啡杯也换作茶盏,我开始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捧起香茗,焚上一盘桂花香,在满堂桂花的清甜中,享受最平凡,最本真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