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永日》||重读安妮宝贝

每个单身女孩心里是否都曾住过一个安妮宝贝?

安妮宝贝,属于一个人的漂泊岁月,属于安定之前的流浪时光。曾经以为那段岁月属于光明前的一段黑暗,如今回头来看,那段岁月竟也是熠熠生辉的。

单身岁月里,偶遇安妮宝贝,从此,像迷上罂粟花一般对她的文字上了瘾。

最早读到的安妮作品是她的小说《彼岸花》,故事的色调很阴暗,给人的感觉像是暗夜里开放的花朵,阴暗而美丽。

不知不觉,一本接一本读完了她几乎所有作品:《莲花》、《二三事》《八月未央》《蔷薇岛屿》以及后来的《素年锦时》。

很喜欢安妮宝贝散淡随意的文风,即便写小说,也跟散文随笔一般悠游自在,任性随意。

她的文风很像歌手王菲的风格,果不其然,王菲是安妮宝贝最喜欢的歌手。

读了安妮很多作品,倘若让我讲讲每一部都写了什么,我似乎说不出来。每一部好像都很相似,无非流浪、邂逅、情爱,似乎千篇一律,但还是一部接一部追着读,没办法,安妮宝贝的文字太迷人。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的作品,不一定关心他讲的故事精彩与否,只是文字就足够让人上瘾。就像喜欢一个人,甚至会忽略他的五官外形,只是性情就足够了。

有一段时间会很害怕读安妮宝贝的作品,就像害怕听王菲的歌曲一样,尤其在一个人的夜里。她的文字太犀利,像一把匕首直抵内心让你白日里武装起来的盔甲纷纷破碎、零落,无可遁逃。

已经很久没有读安妮宝贝了,昨天收拾书架时偶然看到这本散文集《且以永日》,情不自禁翻了一遍。

时过境迁,早已走过单身岁月,不再如当初那般敏感脆弱,重新来读安妮宝贝,感觉到的不再是阴暗和犀利,更多是清醒的温暖。

熟悉的落拓不羁,扑面而来的流浪气息,简捷明了的叙述,安妮宝贝一如既往呈现在眼前。

她写得最多也最动人的文字是爱情。

她笔下的爱情,是想象中的爱情,包含了一个单身女孩对爱情最美的想象。

比如素食爱情:

一直觉得会有一种素食爱情。清淡、朴素。吃起来无味。手工种植最为珍贵。事隔多年。依旧会让人觉得缓慢。并且温柔。

这样的素食爱情,让人感觉安静美好,心生向往,时光为这份美好停止下来。

在安妮想象中,美好的爱人,应当是这样的:

他更像是你独自在荒凉旅途中,偶然邂逅的旅伴。夜晚花好月圆,你们各自走过漫漫长路,觉得日子寂寞而又温情跌宕。互相邀约在山谷的梨花树下,摆一壶酒,长夜清谈。

原来走过那么漫长的旅途,只为了遇见一个和你月下饮酒长谈的男子,一切荒凉寂寞都值得。

美好的女人该是什么样子?她用植物来形容女子的美:

少女像墙头蔷薇一样绚烂天真,是人间的春色。成熟之后的女子,就当接近树的笃定静默。她们的存在,是对活色生香世间的恩惠。她们,稀少而珍贵。

这样的女子,无论年轻与否,都美好而芳香,少女时美在身体,成熟后香在灵魂,由内而外散发魅力,真正的活色生香。

她形容好的男人:

好的男人,能够帮助一个女人提升自己。带他摸索灵魂的另一个层面,替她打开一扇门,看到别处的天地。她因此而更喜欢那个新的被发掘的自己。

这样好的男子可遇不可求,他的存在让女人成为更好的自己,但稀少而珍贵,很多女人终其一生难以遇到。

安妮宝贝,像所有心怀美好梦想的女孩一样,一直在寻觅自己的理想爱情。

现在来读她的爱情观,依然不过时:

爱一个人,是因着在他的身上能够映照出自我。
如果一个男子,没有让一个女人感觉因为他的存在,而更喜欢自己,没有让她觉得自己比独处的时候更敏感丰盛。没有通过他作为介质,而确定她的隐晦个性和特质,并因此而认定是一种魅力。没有让她感觉像月亮一样发出光泽,并影响到内心的天地。
那么,她将不会爱上他。

在她的爱情观里,个人的成长最重要。一段感情,一个爱人,如果不能让你得到成长,没有让你更加爱自己,那么他不是最好的爱人,这段感情也不是最好的感情。

她眼里的爱情,是感性的鲜活的,更符合爱情本身:

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态度要么如同隔岸观烟花,心里惊动,无关痛痒,满目照耀。要么就是冷暖自知,血肉纠缠,不依不饶。她没有中间状态。

爱情,就是这么尖锐不可调和,越是爱得热切,越是难解难分,所谓生死相依也不为过。

作为女性作家,她不忌讳谈性,她的文字直接而大胆,但却不仅仅停留在性本身,而是从肉体上升到精神层次来谈:

性,最主要的目的不应是欲望宣泄,而是感受到自我存在。……身体交融的积极性,在于迎接和融合进入身体的陌生热烈的能量。在放弃控制的同时,获得与宇宙的深邃合而为一的可能性。这种接纳感充满平静,并令人心生感激。

她挖掘出了性的最大意义,那就是感受自我的存在。对自我的关注渗透在她每篇文章里,无论爱情还是性,都不能让人丢失自我。

她善于写植物,尤其善于写花朵。

就花的芳香而言,桂花有烟火暖气,栀子浓烈执着,茉莉略带软弱,牡丹和月季甜蜜腻人,金银花澄净但过于易得。兰花的香气清幽悠远,令人心生向往。

都说女人如花,每一种花代表一种女人,每种花都有自己的个性,比如一夜间凋败的栀子花:

越是美,死便越显惨淡。
不甘愿被折离枝端失去了灵魂。不能做坚韧的行尸走肉。宁愿自毁至形容狰狞,被人丢弃。
如此,这短而无救的美才深人骨髓,令人怀恋。绝不苟延残喘。
这白色香花代表夏天的开始。如同一个女子不可被捉摸的个性,无法调和的缱绻决绝。
就是要这样地,被你无法得到地爱着。

这样的栀子花,多像那个执着决绝的安妮,爱便深爱,不爱也不会留恋。宁愿凋零,也不求全。

流浪,破碎,沉默,性,这些元素使得安妮宝贝的作品呈现一种颓废色彩,这是她作品引起很大争议的地方。

但是撇开这些表层现象,深入作品思想,可以读到她对人生的独立思考,对爱情的执着追求,对庸俗生活的抗拒。

文章的内核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灵魂,流浪是为了探索人生的意义,她追求的爱情是一颗灵魂去寻找另一颗灵魂的精神之爱,灵肉合一的爱情。

就思想性而言,安妮宝贝的作品深刻犀利,充满温情。

这样的精神历程不独安妮宝贝有,很多人也曾经历,但她敏锐地捕捉到,并精准地表达出来了。

自叙式的心灵呓语,短小干脆的表达,简单干净的语言,让安妮宝贝的文字特别富有质感,就像手指触摸到一匹丝绸,是清凉和顺滑的感觉。

读着她的作品,你会陷在她的文字里,如迷在一片花丛,忘了要去什么方向。

她擅长营造氛围,抓住某一刻的瞬间感受,抓拍下来就是一篇精致小文。

《且以永日》这部散文集中很多这样短小的文章,没有洋洋洒洒让你喘不过气来的长句子,没有板板正正的条分缕析。

只有一点或者两点感觉,犹如从流淌的小河里突然越出的两条小鱼,在阳光下闪烁一片银色的光辉就倏忽不见了。

在她看似琐碎的自言自语中,能读到温暖和坚定。她一直在流浪,在追寻,内心又那么渴望温暖和安定。

被这样被安妮宝贝简单纯粹的文字吸引着,陪伴着走过一个人的岁月。

这是怎样一种独特的存在方式?在文字里停留,在路上行走,让走过的每一步都在文字的世界里留下痕迹,有着让人佩服的坚定执着。

安妮宝贝,代表了逝去的旧时光,代表了曾经的自己,只是我只把愿望留在了心里,写在了文字里,还不曾去追寻远方。

今天再来读安妮宝贝,好像重温旧梦,去寻找逝去时光里未曾完成的梦想。

且以喜乐,且以永日。此刻,不再寂寞荒凉,只觉温暖宁静。

20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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