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 空了庵 坐落在巍巍峨眉山中,当然啦,与我们比邻而居的还有梅花庵,金顶庵,远近大概还有别的禅院,然而山高路远,出家人又注重清修,除去化缘,平时的吃喝修行都在庵内,故此也没见识过。
好一方枯井锁群鱼啊。
然而这貌似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庵里其他人都只安安心心的生活着,不论春华秋实,每日不过 卯时早起,吃饭,打扫禅院,诵读经书,亥时歇下。
空了庵除了我和师父,还有空云,空叶,空明三位师叔,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人罢了,而且我还是个半大孩子。空了庵是个小庵,邻居梅花庵和金顶庵人要稍多一些,但也不过十几人。
空云师叔身材有些臃肿,为人平和,接人待物均十分有礼,在禅院里年纪最长,如今年近不惑,主要负责接待来庵内烧香的施主们,乃是我空了庵内外交部负责人。
空叶师叔年纪仅次于空云师叔,但也刚三十出头,空叶师叔极瘦,好像风吹一下就要跑了似的,日常……,她日常也就偶尔帮空明师叔扫扫禅院,给师父做饭时打打下手,或者在有施主在禅院休息时,帮空云师叔倒倒茶水。因为空叶师叔身体不好,所以她在庵内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做,在我小时候的大多数时间她就在师父做饭时候带带我,空叶师叔不管做什么都是哭丧着一张脸,有个词叫啥“如丧考妣”,啊呸,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只偶尔带我的时候,在我淘气的连师父都有抓狂的时候,空云空明师叔都哈哈大笑时,她才会露出一点点笑容。然而那笑里似乎也有些苦涩的味道。
接下来说说我师父,师父芳龄二十五六,而我五六岁,所以我有时怀疑我是不是师父的女儿,然而师父却说我是捡来的,怎么那么熟悉的说法?
据师父讲,有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人在我们庵门口敲了大半夜的门,她去开门时候就看到门口放了一个襁褓婴儿,也就是我,除了孩子在,门口并无他人,师父立马明白我是被人故意放在门口,还敲门提醒庵内人,看到有人开门口后先藏起来再不动声色的离开。看来我的家人对我还是有几分情义的,至少扔也扔的负责到底,我还能说什么?
话虽这样讲,我师父绝对合格的家长,她给了我她全部的爱,我虽没有父母,但是我师父全心全意的爱我,教导我,三位师叔也都非常疼爱我,而我又是空了庵内唯一的孩子。你品,你细品。这地位,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不想让人同情。
师父在庵内主要任务还是负责大家的饮食起居。即使只有素斋,她依然做的风生水起,我当时只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我师父做的菜更好吃的东西了。当然,师父还有一项重大任务,给人测算,这是不是听起来有些像江湖骗子?非也,在我师太活着时,将她测字算命的本事传与我师父,并非本意不想传给其他师叔,奈何只有我师父有这个慧根,我们庵是小庵,因为有些求签测算的名声在外,因为倒也时有施主前来烧香布施测算,也还一直香火不断。
最后就是空明师叔啦,空明师叔年纪最小,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空明师叔的任务就是打扫禅院以及洗衣服,这可都是体力活!因此她也最忙,整天空明师叔不是在扫地就是在洗衣服。额弥陀福,无量天尊。然而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陪空明师叔一起洗衣服!因为洗衣服要出禅院去河边,或者挑水回来洗,总之是可以出去走走,这对于五六岁的孩子来说,简直不要太欢喜!
后来我常想,是不是因为在我好奇心最强的时间里只局囿于空了庵这一方天地里,以至于我那么地好奇外面,那么想像一只鸟儿一样飞出空了庵,飞出峨眉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时光飞逝,眨眼间我就十岁了,出家人的生活单调重复,我怀疑,要不是我一天天的长大变化,师父和师叔们都不知道时间在流逝吧,长大点了的我渐渐的可以帮空云师叔给施主们倒倒茶水,给师父做菜时打打下手,帮空明师叔一起完成她扫地洗衣的浩大工程。
我一中用,空叶师叔就闲下来了,这几年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一到换季就咳嗽不断,有次居然咳出血来,师父他们慌忙地请来隔壁梅花庵里通晓医术的慧静师父来看看。
慧静师父给空叶师叔把脉期间一直紧皱着眉头,良久,才仿佛勉强的挤出一点笑容,对空叶师叔说“不妨事,多休息就会好,这个病要静养,我回去拿几服药过来,你定要按时服药,早晚注意保暖。”空叶师叔点头“多谢慧静师姐了。”师父说道“慧静师姐,我送送你。”慧静点头。
我紧跟着师父后面,走到门口之时,师父突然拉着慧静师父的手,“慧静师姐,空叶她,她到底怎样?”慧静摇头,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听完转头往回跑,飞奔到空叶师叔床前,我定定的望着她,师叔对我莞尔一笑:“小东西,又听到什么稀奇事了吗?”师叔何等聪明,她一定猜到些什么,我只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她“慧静师父说过不久师叔就能大愈,到时候咱们一起吃草莓。”
空叶师叔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家伙怎的这样大方了?你小时候可因为草莓不够吃常大哭大闹的。”我听到这话愈发不好意思了,“师叔,我长大了,哪能总那样不懂事。”“是啊,你长大了。你也长大了”空叶师叔喃喃自语道。
很快到了万物肃杀的冬天,那日我手捧着数个成熟的草莓,想着跟空叶师叔的承诺,草莓刚一成熟我就想拿几个给师叔尝尝,当我刚一跑进师叔房间时,手中草莓尽数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