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门牌号是407，但门里藏着两个世界。
李薇推开门时，里面的谈笑声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三个人都在——苏晓对着镜子涂新买的口红，周婷在试一件米色风衣，王梦瑶翘着腿刷手机。没有人抬头，没有人说话，仿佛她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这种沉默的墙，已经筑起三个月了。
起初不是这样的。大一刚来时，她们也曾一起吃过饭，分享过家乡特产。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李薇每次逛街都“没什么想买的”，从她总是拒绝去人均过百的餐厅，从她那部碎屏也不换的手机开始。
李薇默默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桌上放着一小袋包装精致的进口饼干——不是给她的，是周婷暂时放一下。她小心地把饼干往旁边挪了挪，生怕碰坏了包装。
“哎，周末去新开的那家日料店吧？”苏晓突然说，声音清脆，明显不是说给李薇听的。
“好啊好啊！我看小红书上都刷爆了。”王梦瑶立刻响应。
周婷轻笑：“人均三百多呢，不过环境确实很棒。”
她们热烈地讨论起来，每一个字都像精心计算过的针尖，扎在李薇的耳膜上。她知道，她们知道她负担不起。就像她知道，上周她们三个一起去看了演唱会，在群里发照片时“不小心”忘了屏蔽她。
李薇打开书包，拿出晚上要用的课本。书页有些旧了，但保存得很平整。这是她昨晚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才预习完的章节。
“对了，小组作业的分工，”周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目光越过李薇的头顶，落在空白的墙面上，“我们三个已经分好了。李薇，剩下的部分你来做吧。”
剩下的，是最繁琐、最耗时的文献综述部分。上次，上上次，都是这样。
李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她看到苏晓从镜子里瞥来的目光，那目光很快又移开了，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轻蔑。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反抗需要能量，而她的能量早已在无数个这样的瞬间里消耗殆尽。她试过主动分享自己勤工俭学时的趣事，换来的是礼貌而短暂的沉默；她试过带家乡的腊肠分给大家，她们客气地道谢，然后那包腊肠在角落里放到过期。
最冷的不是冬天的风，而是你每天都要回去的那个“家”。
晚上九点，宿舍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们一起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台灯的光晕下，她开始写那份一个人的文献综述。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是这间四人间里唯一属于她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对面苏晓桌上那支新口红，在台灯下反射着精致的光。而她手边，是一支用到快握不住的铅笔头。
这一刻她明白，有些距离，不是努力就能跨越的。就像有些墙，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孤独不是形单影只，而是你在人群中央，却像一座被默然环绕的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