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像跳舞一样轻盈、飘逸,才算到了极致
杉木氹,瓦厂。
刘师傅回洪平时,交待了满缸很多事,并说在供窑门、做窑顶等关键活时,他再来。
以后的很多天里,满缸都很清闲。平整地、搭棚子、挖窑,都是队里出工出材料。这些都是一辈子以劳动为生的人,做这些功夫当然样样在行。满缸只要每天到这里来转一转,装模作样地看看、瞧瞧而已。
他呷住在熊队长家,对队长一家也相当熟悉了。他家有一对儿女,长女叫熊月盈,跟满缸年纪差不多;儿子叫熊月满,才十来岁,正在读书。月盈不读了,这次玉香来,跟她学做衣服了。熊队长很勤良,太阳落山前,要去山里放兽夹子,夹些野兔、野狸之类,除自家呷之外也拿去市场上卖。天没亮的时候又要收兽夹子,还要看看山里种的菌子长得如何,是不是被山鸡、野兔之类啃呷了。当然,白天要出队里的工,还有家里的其它事要打招呼。队长婆娘杨七巧,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待人也很亲热。时常王师傅长王师傅短地叫,有时也把满缸换下的衣服捎带着洗了。
由于熊是队长,婆娘又贤惠,加上住着个王师傅,本来时常有人来串门,这段时间来的就更多了,也更勤了。男人们在一起,免不了时常要喝喝酒、扯扯卵(闲谈),也打打牌、押押宝什么的。满缸为了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什么事都和他们一样做、一起干。不过来熊队长家最勤的,要数圆脑壳、扁脑壳这兄弟俩。他们说话粗鲁、争强好胜。瓦厂动工那天,满缸就记住了其中一个叫扁脑壳的。从他们的眼神和言行举止中,满缸看出了他们对杨七巧有点“那个”。
玉香一共在这里做了十多天衣服了,两人都春心荡漾,却找不到机会去做那事。晚上玉香和月盈困(睡)一床,满缸和月满困(睡)一床,丝毫没有“见缝插针”的余地。真有点急煞人也。
二月天的夜里还有点冷,特别是碰上湿寒天气的时候,七巧就把火盆子烧起来,让四个年轻人蜷缩在里面烤火,上面用一床盖脚被盖了,更加暖和。他们两口子则在火塘里烧火煮潲,烧水洗澡什么的。在温暖的被底下,满缸和玉香时常互摸一把解解“馋”。不过满缸也偷偷地摸月盈一把,发现这姑娘到没有什么反应,不嗔也不喜的样子,只是玉香有点按捺不住。
终于有一天,十点钟的时候,队里的男男女女都出山做工了,月满读书去了,只有玉香和月盈在家打衣服。满缸到瓦厂转一圈后,急急忙忙赶回来,对月盈说:“瓦厂下面来了个货郎呢,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
玉香领会满缸的意思,赶快说:“去买几样扣子来。我带来的扣子不够,还有好多衣服要扣子用。”
满缸赶忙掏出两元钱来交给月盈。月盈飞跑着去了。满缸赶紧拉上玉香进了里屋。
仅十分钟的时间,两人就解决问题出来了,都春风拂柳,满面桃花。
“还有两天,衣服就做完了,要回去了。”玉香说。
“那丢下我怎么办?”满缸说。
“我又不是你婆娘,管你那么多!”玉香说。
“你还要带月盈去做徒弟?”
“不带去还不被你这骚鬼呷了!”
......他们还要对话下去的时候,月盈回来了。
离家一个月的时候,玉香带月盈回洪平了,满缸也给家里写了封信,报了平安。满缸告诉家里人:如果队里追着要交投资的话,就说他出去后一直杳无音讯,有本事叫他们出来寻。他把信寄给了隔村的姨娘家,这样队里的人就根本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棚子差不多立起来了,瓦窑也挖了桶子,只差拱门和封顶了。其他的一些做瓦的小工具也置办齐了。已近二月底,瓦匠师傅们也逐渐聚拢来了,许多瓦厂已经开工。所以摆在满缸面前的最急迫的事有几点:
一、供窑顶。这是他没有做过的,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技术活。
二、请坯子手。关键是他这么年轻,恐怕难有师傅会相信他的能力。
三、虽然自己偷着做了两个瓦桶子,但要真成个熟手,心里恐怕没底。得先寻个地方做熟练了才好。
事情得一件件办。
他首先去洪平请了刘师傅来,急急忙忙的连玉香和月盈都没得空去看。
白天,他叫刘师傅坐在窑边,由队里出小工,他亲自操砖刀。每拿起一块砖,他都要刘师傅指点了,放哪个位置,摆成哪个角度。一个一个地来,非常认真。又叫熊队长安排人踩一团泥巴,说要先试一试这泥巴好不好用。
由于棚子搭好了,满缸向队里支借了粮油等物件,和师傅住进棚子里了。
晚上,天上现出朦朦月光的时候,满缸把队里踩的泥巴重新细细地踩一遍,直到像糯米粑粑一样细滑而黏稠。然后又在师傅的指点下,用泥弓将泥巴一坨坨划开,又一坨坨地垒起来,拍得方方正正,像个粮食柜子一样。做完这一切已是深更半夜了。
“睏了吧,后生。白天有那么重的工,应该很睏了。”刘师傅怜惜地说。
“不行,师傅。我必须在天亮前学会做瓦。不然让人知道了我连瓦都不会做,还怎么当包头?”满缸坚决地说。
不得已,刘师傅帮他把做瓦的器具一一安装好。先由满缸做两个瓦桶子试试。结果是做成了,但手脚慢,瓦桶子做出来也放得不端正、表面也不光滑。接着,刘师傅做示范。割皮、上桶、使抹子,割边,放瓦桶,卸瓦衣一气呵成。如此做了三个瓦桶,并边做边说:
“割皮要匀,才能厚薄一致;捧皮上瓦桶要轻而快,不然皮子会掉落或烂掉。抹接口要准,力要匀,向上抹平时要用暗力和巧力,这样才能使瓦厚薄一致,光滑平整。割边时要快,放瓦桶卸瓦衣时要轻巧而快捷。从割皮到瓦桶子重新放在转子上,前后不超过1分钟,皮子上桶后,瓦抹子前后只怕打七八下,瓦桶子就平整而光滑了,这样才算技术到了顶。一个出色的坯子手,不仅要速度还要质量。做瓦时的状态也不要向老牛负重,而要像跳舞一样轻盈、飘逸,这才算到了极致。”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满缸豪情万丈。“师傅你睏(睡)吧,我一定要达到这个标准才放手!”
这后生不要命了。刘师傅叹口气,就去睏了。这时鸡已叫头遍。
第二天,八九点钟时,师徒俩还在沉睡,队里帮忙供窑的人来了,发现场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百个瓦桶子,都十分惊奇。莫不是神仙在帮他们忙?
等刘师傅起来,在这一百个瓦桶前后左右细细端详一番,心里暗暗惊叹:这后生确实不得了!
三天的时间,窑做好了。满缸的坯子手艺也炉火纯青了。由于建厂、打窑这一阶段的工作已经完成,按合同,熊队长付给满缸的一百二十元的师傅费,满缸给了刘师傅六十元。刘师傅很感动。
现在只差坯子手和装窑看火的技术了。刘师傅说:“人手有的是,洪平是瓦匠的中转地,好多人会找来我们那个瓦厂的。我也认识很多人,凭我的老脸,介绍几个人来不是问题。其它的问题到时候再讲。反正那是用话说不清的。要实实在在地做,摸出经验来才行。”
满缸非常感动。
第四天,刘师傅就回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