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是个女孩的名字。
那年,她16岁。高挑的身段,细腰,五官很搭配,皮肤不算很白,但也是很漂亮的女孩,只是她只上学到初中毕业就不愿意上学了。
女孩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曾经是同事,在他家乡的地方工作,那时候,他还在山坡对面的高中上学,也还不认识鸥。
但那时候女孩的父亲就对他很好,至今凡星还记得有一天早上女孩的父亲专程穿过马路跑到山坡下的学校去找他,只是为了给他送几个煮好的茶叶蛋。
后来很巧,凡星到女孩家所在的城市上大学。女孩的家人曾几次邀请他去家里玩,出于礼貌,他也总是要去拜访她的家人的,于是才有了他们第一次相见。
那年,他18岁。鸥的性格偏于开朗,凡星却有些内向。尤其是最开始几次去她家的时候,只有她和她的母亲在家,一个大小伙子毕竟有些拘泥。
或许是因为她家里没有男孩的缘故,他能感到她和她的母亲很欢迎他的到来,每次总做好吃的给他,各种牛羊肉的做法,带着新鲜的膻气味,只用红色的筷子,开始还真有些不习惯。直到去的次数多了才慢慢好起来。
近两年的时间里,男孩几乎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每到周五下课便会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回家”,将近15公里的距离,风雨无阻,义无反顾;然后住上两天,周末的晚上才回到宿舍,然后重复下一周。
他之所以那么频繁的往返,除了父辈的交情,当然与女孩有关。最初是从女孩要看他的手表几点开始,像个小妹妹一样淘气,再后来是闹着要给他看手相。同样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拉手的感觉像触电,他也便厚着脸而回应地拉她的手左看右看假装很随意。
世界上最巧的相遇,就是不早不晚,恰恰刚好。一个青春少年和一个花季少女,陶醉在最美好的年华里。
他们不知道那是不是所谓的爱情,没有山盟海誓只有两情相悦。他们也从未想到过以后会怎么样,只是感到彼此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时间也总是过的那么快,相聚恨短,相见恨晚。
那是他第一个拉手的女孩。他曾几次问起她的名字:鸥,偶,欧,ou,到底是那个字?好像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只是她的乳名,父母和最亲近的人才那么叫她。
按当地的习俗,他应该称呼鸥的爸妈叫大爷和娘娘的。娘娘的叫法倒是一致,但大爷在凡星的老家却是比父亲还要高了一辈,所以他一直称呼鸥的爸爸叫叔叔。那里的孩子也不叫母亲为“妈“或者”妈妈”,鸥叫“娘~”。带着长长的儿化后音然后打了个弯的那种,听起来就像一个波浪般的连体符~。他好像也就被这样的符号连了进去。
记得娘娘爱吃柿饼。那年一个飘雪的冬天,凡星一进门娘娘就高兴地拿出一双黑色锃亮的棉皮鞋递给他,说,赶快试一试,别把脚冻坏了。鸥专门给你做的。特意挑选了工厂里最好的牛皮。他诧异她还有这样的手艺,回头看到鸥正拍打着他身上的落雪咯咯的笑。
那时候女孩家的住房很小,平房,一个大间卧室兼起居室,放两张一大一小的床,另外还有一个厨房,厕所远在院落的一角。平日里总是母女二人在家,每当女孩的父亲回来的时候便在卧室中间用布帘拉开,保持一点私密。
好在凡星常去的那段时间不是冬天,他去的晚上便睡在屋外走廊的简易床上。那时候他曾心中暗想,无论将来贫贱和富贵,无论将来走到哪里,至少他会每年去探望两位老人。
她是独生女。一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天气很闷热,他睡在走廊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估摸着她的母亲已经睡着了,他便有些骚动,想叫女孩出来说话。偷偷撩起房间的门帘,看到她只穿了内衣内裤,睡的正甜,心中更是怦怦直跳起来。
他想着办法想弄出的声响把女孩叫醒,却又不敢声音太大,试了几次不见效,也不知哪来的的胆量,他竟大着胆子聂手聂脚跑到女孩的床边想拉她醒来。女孩醒了,看到是他,并没有惊诧,拉着他的手贴在脸上轻轻厮磨,只是两人都又不敢说话。男孩示意叫她到外面去,她却在迷迷糊糊中想拉他上床!他那敢啊,,,
他即使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鸥的母亲就就在不到三米的地方啊~再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老人面前造次!……想必最终还是惊醒了老人,听到咳嗽声他才惊慌的又溜了出去。
还有一次就是只有他们两人在家的一个上午很搞笑。鸥的母亲也许是为了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早饭后把被褥送到屋顶上晾晒后就出去串门了,出门时候交待女儿快中午的时候做午饭。鬼使神差,两个人只顾在房间内偷情(其实就是只顾看电视或者闲聊什么,具体什么是记不清楚了),竟不知道外面下起了大雨。
等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的时候,赶快出门,鸥的母亲已经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三人赶快一起手忙脚乱的去收房顶的被褥,不用说早已经淋透了~。老人唠叨着怪责,两个人不敢吱声却相互偷偷做着鬼脸……
但后来的变故却使他十几年未曾再去过她的家门。原因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无意中隔着墙壁听到她婶婶对她母亲说,一个大小伙子名不正言不顺的总和外甥女在一起算什么啊,再说,咱是回民,独生女,他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以后赡养老人怎么办呀如何任何的。
尽管娘娘当时什么也没有说,但在当时的凡星听起来却很是刺耳。毕竟年少无知,太简单也不知道想不到那么多,那些话毕竟有些贬义,还是深深刺痛了他。
他想离去,却不知道女孩怎么想。毕竟他不想背负感情的债。直到那个麦穗沉甸甸的季节,他看到要并排在一起帮助割麦子的那个另外的大男孩。他笑着勉强打过招呼,便低头将手中的镰刀挥的飞快,仿佛在争着赢得一场空洞的比赛,心里却后悔这个周末不该来。但还是听到一个轻细的声音从背后的热浪里传过来,“你的大前门开着呢”,然后是拉链缝合的声响伴着嘿嘿的笑。
火辣辣的太阳烤着他汗湿了的衬衫像针毡,眼镜框边积下了一圈朦胧的雾气,不知何时竟然有几个麦莣深深刺进了他左手食指的指甲缝里,凝血点点斑斑却已不知疼痛,只是突然有些胃酸。他起身去拿了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却挥不去那个夜晚的骚动和雨天淋湿的被褥,他们也曾窃窃私语、偷偷的笑。
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亲密。但他总算有些安心了,或许是逃避,或许是赌气。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或者默契吧!以后的周末他便开始找借口减少“回家”的次数,每周变成两周,两周变成一个月、两个月,直到了毕业才真正不再把“回家”当成一种“负担”;女孩和母亲尽管仍是说叨着,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了呀,但似乎他听起来总是感觉多了很多外气,有种说不清尴尬、客套或者情非得已。
毕业以后,他们便失去了所有的联系,他去了另外的一个城市,而她还在原来的城市里,各自成家、养子……
突然一天,鸥打来电话便哭着对凡星说,她的父亲因食道癌去世了!他很震惊,然后又有些犹豫。当然该去。但怎么和妻子说??但念头闪过之后还是随即告诉了他的妻子,妻子什么也没有说就给他网购了第二天的火车票。
用现在的眼光看,也许,往事多少有些遗憾,他们是平行线上的同路人,走着不同的路;用现在的眼光看,也许,往事多少有些庆幸,当年毕竟他们太年轻;但不管怎么说,于情于理,该去送送她的父亲,安安慰慰她的母亲,那是一对慈祥的老人,给予他很多、很多……
每每想起,仿佛总是忙着,他惭愧没有能践行当年的那一点点诺言,时常去看望老人。他默默地念着:愿逝者安息,生者幸福、安康。
感谢买车票的人。
往期文章:你惊艳了我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