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大雁那年,我还是一个未婚的姑娘,在异地他乡漂泊。
在老乡圈子里,我对大雁印象最深,他是那种你老远看过去,就知道他与众不同。第一眼看呆萌,第二眼感觉他在扮傻,一副懵懂的神情下,嘴角傻笑,眼神分明藏着一丝狡黠,怎么瞧怎么怪!
当然大雁不是他本名,雁是他名字里一个字的谐音,大家觉得他的体形和呆萌跟雁挺相像,就顺口这么叫。
他长得不是一般地人高马大,说话跟他走路一个调,慢吞吞。熟悉他的人曾笑话说:“你瞧大雁老远走来,像不像一个懒字在移动,跟他性子一样!”
最开始是在别人口中了解大雁,他们很鄙夷他,但所谓的素质让他们把这份鄙夷埋在心里,表面上丝毫不露。
他们说大雁太懒,除了几分蛮力,没任何技能,只能挣个糊口的饭钱,很难让人高看几眼。
这还不算,偏偏大雁还是个爱吃喝嫖赌的人,这话听着让人生疑,一个只能糊口的人,哪有钱去玩那四样?
后来熟悉大雁后,还真发现世上真有那样的人才。先说吃喝,因为那时在外地,老乡们走得近,经常会抽空聚餐。大家都是在外讨生活的人,挣钱都不容易,没人慷慨到经常掏腰包请吃饭。
我们那时就等聚餐时间和地点一确认,主动预估多少钱,把自己的份子钱给那些买菜做饭的人。时间一长,就形成了规矩,大家一起掏钱聚个餐,吃得乐呵,吃得痛快!
可大雁身上没钱,几乎每次都拿不出份子钱,换别人也许就不来了。可他不一样,每次掐好点,饭菜一上桌,人准时出现。大家都是老乡,又是一起凑的钱,也不好撵他,何况多个碗多双筷子的事,撵人肯定干不出来。
可大雁倒好,每次吃得风轻云淡,像是他请客似的。每次上桌最早的是他,下桌最晚的也是他,饭菜吃得多的是他,酒喝得凶的也是他。
这样的吃相真的很难看,开始有人看不惯了,说你没交份子钱也就算了,你最起码出点力吧。每次早点来,帮忙淘个米洗个菜,或者饭后偶尔帮忙洗一次碗。可每次弄得像大家请大爷你吃饭似的,好意思么?
可人家大雁照样面不改色,仿佛没听见似的。后来有次大家都死盯着等他开口,人家才呵呵笑了几声,配上那憨厚懵懂的表情。他说我没钱,也没干过女人家的事,所以洗菜洗碗也干不了。
这次后大家更鄙夷他,聚餐吃饭时,他来了,大家都不跟他说话,也不叫他坐。可人家奇了,简单交代了句我没吃饭,然后自己去找碗筷,挪个凳子挂桌角开吃起来。
说起他的嫖赌就更神了,他挣不了几个钱,可又想嫖怎么办?人家是有策略的,他花了好长时间摸清哪家店的嫖资更实惠,然后穿上他最好的那件衬衫,后来听说那件衬衫是他结婚时买的。
打扮好后,进了那家店,刚开始几个月,事后给钱都很利索,慢慢积累自己的信用度。等时间一长,跟店里的老板熟了,就跟老板提了他的想法。
怎么个想法?他说来个月结制,也就是每个月的嫖资先欠着,等月底发工资时一次性结完,当然得用个本子记好账。
说实话,从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嫖还可以赊账。神话的是,那老板看他人模狗样的,竟还同意了。
巧的是,有个月大雁的工厂没活干,一个月没工资,那店的老板见他拖了几天没去结账,竟找到工厂来了。那时的大雁逼急了,只好把身上那条本就不贵的结婚项链卖了,让那老板硬打个7折,才把嫖资结清了。
后来那事在老乡圈里传开了,笑话他的人不少。
赌就更别说了,那时大家喜欢聚一起玩金花牌,大雁每次跟着下赌注,经常欠点小赌债。欠得少,大家也就算了,可欠得次数多了,大家就联合着一起不让他再跟着下注了。
不得不补充的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大雁除了表情次了点,其实他还是老乡圈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人有1米78,高大壮,五官端正,整个一表人才。
说实话,要不是他高大,欠下的赌债,大家肯定得找他要,就是因为怵他,怕万一催急了打起来,又打不过他。
可能有人会问,那他老婆呢?怎么不管管他?
我还真的有幸见过他老婆,一个瘦小老实挺难看的女人,苍老得厉害。因为都是老乡,所以在一起聊过几次天,当然都是我问她答。
她说嫁大雁时,好多人劝她,说不要迷恋大雁的外表,实则他就是个废人。其实她哪是迷恋他的外表,只是她觉得自己真的丑得没人要,既然他愿要,就跟他了。
跟了才知道,废人两字真的不足以形容他,人懒得出奇,进每家工厂都被赶出来,理由是又懒又碍眼。
生了两孩子从不管,自己要吃要喝得很,从没给过家里一分钱,回来还要偷吃光孩子的奶粉。
饭桌上只要有点好菜,肯定都进了他嘴。嫖就不说了,如果能免嫖资的话,年龄不限。
听完,我对婚姻都有恐惧感了,毕竟那时我还是个未婚姑娘。
我接着问她,怎么不离婚?不管家管孩子,钱也给不到家里,留着他,还得多洗份衣服,多做份饭菜。
她叹口气,沉默了好久,说至少还有那么点用处,能帮忙吓唬吓唬人,帮忙看个家,反正养条狗也得费粮食不是。
本来她也有一次打定主意要离,可第二天孩子在学校出事了,说是跟个同学闹着玩后打起来了。本来两边孩子都受点伤,可对方家长不依不饶,偏要她赔偿医药费,而那医药费是对方家长自己定的数额。
她气得不行,明显得欺负人,两家孩子都受伤了,凭什么要给你家赔个上千的医药费。老师见对方家长无赖又强势,也没办法,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大雁找过来了,后来才知道他听说隔壁村屠夫家的猪头肉贱卖,数量又不多,他怕赶不上,急着找她要钱来了。
巧的是,对方家长一见大雁火急火燎地过来,立马改了口风,说这次是误伤,钱就不用赔了,回头就朝老师喊着要给自家孩子转班。
这时,她才发现,大雁形体上的大块头也能起点作用,能吓唬人。然后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最近这几年,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被小偷光顾过,只有她家没有。
那几年,村里年轻人忙着外出找钱,老人也不闲着,不是田里忙就是地里忙。小偷技术高超,每家每户进出自由,平时好多人家里也不会放现金,可菜总会备着点吧,那小偷就按自己的口味把菜顺走。
今天这家少了块牛肉,明天这家少了条鱼,尤其是逢年过节,菜被偷是常事。
村里人也气得咬牙切齿,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他们村上百户人家,谁知道贼是一个还是一批?谁知道是村里的还是村外的?就只能干气着。
可她家不一样,不是因为她家穷,再穷再舍不得,家里也有孩子,肉菜什么时候都得备点。而是因为大雁窝家里的时间长,懒得出门的时候多,不是在家配点花生喝小酒,就是睡觉,小偷怕他,就不上门了。
她总结似地说,他能吃,能吓小偷,养着他跟养条狗差不多。再说他没动手打过我,废人废到底,其实比那些半桶子废的人好掌握,也就留着他,凑合着过呗!
听完个来龙去脉,我在心里叹口气,心想这是我见过最凑合的婚姻,希望不要影响到他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