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欢自由,上帝给了你翅膀,去翱翔吧,乖,别怕。
----题记
提起洋子小时候,能记起的就是他傻乎乎的脸,还有肉肉的小手,他说姐姐拉我一下,我起不来。洋子是我的表弟,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欺负洋子,那时洋子差不多五岁,我长两岁。一起玩儿的还包括弟弟午生,比洋子小三岁。洋子是属于那种特别有肉感的,准确的说胖胖的像个充气的气球,吹弹可破的皮肤白里透红,这也是我嫉妒的,居然有男孩子比我还嫩还白。
我们三个都是特别贪吃,小孩子的天性。每次有吃的我和午生就会以特别快的速度吃完,而且一边吃一边警告洋子不许抢我们的。这样的警戒是因为每次洋子吃完就会去告诉奶奶,他说,外婆我还要,姐姐不给我,自然受到牵扯的就是我。我和午生就偷偷的商量,要采取措施,好好收拾一下洋子。记忆总会踢去那些不愿意再回首的事,也许是我心生愧疚,怎么也想不出我和午生对洋子做了什么。自那以后,洋子再也没有去告过状,我们吃完了就会扬起侵虐者的微笑,洋子就乖乖的把吃的分给我们。
那几个暑假寒假算是我过得充满乐趣的假期,每次放假洋子就会来家里。我已经学会分辩谁才是更亲近更有血缘关系的,于是我和午生就属于同一帮派。我们经常作弄洋子,趁着奶奶离开,我们就用尽所有的恶作剧,一直到洋子哭为止。看到洋子哭我又会觉得自己太无情了,骨子里姐姐的身份便正义的出现。我说,洋子别哭了,乖,姐姐抱抱,等会我们一起玩。洋子就立马扑过来,鼻涕眼泪摸我一身,像是刚才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而不是我们的捉弄。
在第三个暑假的时候,奶奶他们在谈论说洋子走路有些奇怪。在我看来,不就是太胖了,走路像鸭子一样一拐一拐的,我和午生这样说,然后午生就裂开嘴大笑,被蛀虫吃了的牙齿招摇得意。午生就喜欢找洋子跑步,午生说,洋子哥哥你先跑,我来追你。洋子奋力的跑去,我看着他奇怪的姿势左摇右晃,午生总是会赢他,洋子也不会难过,尴尬的笑笑说,弟弟你好厉害。
第四个暑假的时候,洋子还是来了。不过这次他再也没有和午生比赛跑步,洋子说,弟弟不比了,我跑不过你。奶奶警告我们说,不许再欺负洋子,洋子身体不好。我还不能正确的理解“身体不好”,我不知道到底是哪种程度的不好,午生问我,洋子哥哥是感冒吗?我顿了一下,看见洋子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小板凳上,我说也许是吧。后来我偷偷听到奶奶他们说洋子不知道是什么病,不能跑,连走快了就会摔倒。我第一个想法是完了,洋子再也不能走路了。当我准备告诉午生这个悲痛的消息时,我看到午生正端着一个小碗,端在洋子面前说,洋子哥哥你喝嘛,这是冲剂很甜的,喝了就不生病了。洋子嘴角略微的扬起了一下,一口喝下去。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特别想哭的冲动,我没有告诉午生那个消息,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秘密,至少对于洋子。
还没有等到第五个暑假,洋子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奶奶那段时间一直在叹气,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肌肉萎缩这样专业的名词。也许是少年时代会很快遗忘不开心的事,洋子第五个暑假,第六个。。。再也没来过。我和午生也没再提起过洋子,也许那段时期洋子就像当初那么理所当然的闯入我们的小世界,又这样理所当然的消失了。
洋子的生日我没有去过,是大年初二,我们那里的习俗是回娘家的日子。才疯玩过大年初一,第二天自然不想出门。后来三姑突然在大年初一打电话给我们,她说明天洋子生日,大家过来玩玩吧,还有午生和燕子。我问午生你去吗?他说不想去。从断断续续的消息我们知道洋子已经瘫痪了,勉强还能动的就是有双手了,甚至已经没力气端起饭碗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去,他只说了两个字,难受。
到洋子家,我就看见他的床铺在客厅一侧,他爷爷说楼下方便(洋子已经没办法自理大小便了),我看到洋子白的像纸一样的皮肤比以前更加苍白了,似乎可以看到密密细细的毛血管,依旧像气球一样。我强笑着说,洋子都还好吧?问出我就后悔了,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耻,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面对洋子。洋子爷爷瞪了一眼依旧子在失神的洋子说,姐姐问你话呢!洋子似乎受惊了一下,立即把眼神转移到床上的棉絮说,好。
大家都在大声说笑着,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午餐,有人在说家里怎么样,忙不忙?有人在回答一个月也没多少钱刚够!我还听到有人问午生是不是考试又得第一名了,还好他选择了不来,难受。我看着半坐着的洋子(准确的是依靠着墙壁才支撑起的上半身)还在失神的望着大门外,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除了几颗大树隐透的天空外什么也没有,连一只鸟或是飞虫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洋子一直是在微笑着的,我越是想再他脸上发现什么痕迹越是发现不了。
到我们散去,也没见洋子说过话,仅有的几个词也没拼凑出什么情绪,“好,恩,谢谢,再见。”我走时才发现我从没见过洋子那样的眼神,依旧注视着门外是那样的空洞,让我觉得莫名的难受。
那一年,我十八,午生十三,而洋子,十六。
注:整理2013年的文章 发现自己从未有勇气把这一篇发出去。过去这么久了,依旧难以释怀。洋子,至少姐姐还能记得你的笑脸,一个人不要怕,至少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的翱翔了,乖,姐姐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