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之光

每当挤公交时,抬头周围都是一双双漠然的眼睛,便会不自觉的地将目光投向窗外,随着公车的颠簸起伏走过一个个小村庄,一片片农田,一颗又一棵树。这时候,思绪会被拉得很长很长,好像掉进了回忆的深井。你会莫名地深切思念一个人来,会莫名地忆起一件往事,莫名地觉得胸口疼痛欲裂,莫名觉得泪水汹涌欲落。

如若真有时光隧道,可借此穿越回前尘往事,是否所乘的大巴即是沿此轨道前行?

记忆总是从咿呀学语的孩童开始,踩着乡间松软的泥土地一路走来,踢着七彩的孔雀羽毛毽子走进人生的泥泞坎坷之路。在五岁的无忧时光里,坐在门前的大树下,脑海里满是五彩缤纷的梦幻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大概如何也想不到成长的苦涩滋味吧。

青春年少时我们疯疯癫癫,看似不知天高地厚,无可匹敌,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世界初绽头角,一日日变换,年少时看待世界的眼光一点点被打破,情感懵懵懂懂,内心里突起莫名地欲望与未知,多少总使我们怅惘。

时至今日,当年所看的言情小说也已经丢弃不见踪影,却意外地深深记得一句话:“我们的影子在路灯下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很好玩。我始终认为青春年少的我们并不是喜欢恋爱,只是青春这段路想找个人陪伴。”大概当时的孤独心声被戳中要害,于是纵然时光荏苒,很多事都已忘却,书的名字也已忘记,却牢牢记下了这句话。

虽然有时觉得记忆好似一片空白,好似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们就一下子跳到了今天:没有什么大起大落,没有什么过分的诘难,没有痛不欲生的悲伤经历,只有生活的琐碎零零落落,怎么着看起来我们都是平淡而幸福的。然而,为什么在内心里依旧像安放着一枚经久不衰的苦杏仁,幽幽散发着苦涩之味,却又一点都不惊天动地?

在岁月的河流里漂泊向前,没有大风大浪,没有狂风骤雨,我们就顺利走进了生命的另一程。我们在一个季节的起始盼望另一个季节,在繁花似锦里对冬季的白雪贪恋的无以言表。在一个个盼望的早晨醒来,惊喜地说,“我梦见下雪了!”

在这样平淡无奇,无所变化的日子里,我们却在一点点成长了,变化了。四季是循环的,春与冬总是相接相续。然而,生命不是。它是一条带着箭头的长线,有去无回。

我们变得越来越沉默,对所有的怀疑,批判与诘问都是沉默以对,却又被别人的沉默伤的体无完肤。

我们在日常里尽其所能地对任何事都微笑以对,一颗敏感的心下却隐藏了无数伤痕,我们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习惯了自我安慰。

我们不再轻易对人袒露心扉,不期望人人能够理解,却分外珍惜那几个稀少的朋友,渐渐学着为其默默守候。

我们不再许下天长地久的约定,遥不可及的誓言,却为那一句平淡的祝福,一句及时的安慰泪水满溢。

我们对无谓的感情学着薄情寡义,对虚伪的情谊学着淡然以对,对浮浪虚华学着置之不理......

有一天聊天时,我们竟然不自觉得聊起了如何保养皮肤,想起曾经疯疯癫癫的我们如何冥顽不化,时光荏苒之感浸满心头。不自不觉我们竟然已相伴将近十年,如果就此老去,至少我们彼此记得年少的样子吧!

生活的急流涌过来,面对未知的生活我们难免不知所措。对前途的恐惧与忧虑,对当下的迷茫与困惑,对感情的纠结与迷茫困扰着我们的生活。

而那天说着生活的不公与委屈,我在电话这端听到了你的哽咽。

我想我应该提刀上马为你杀伐无数,

我应该披甲执胄为你怒杀三千,

应该开口大骂替你出气泄愤,骂他个狗血喷头。

然而,静下来,我还是只是鼓励你最好将其忘记。

我想起曾经同桌时,当我在冲动下写一张发泄的纸条,你是如何将它藏起来,告诉我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你看,我们都是别人生活里的智者,却将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我想我们自幼所看的童话里,无论是灰姑娘还是白雪公主,之所以为人喜爱,被人传颂,并得到王子的垂青,大概是因为她们无论受到什么样的诅咒与百般虐待,都是初心不改,保持着初始的纯真与善良吧。

最近看《自深深处》,王尔德面对波西的一次次背叛,却一再告诉自己心里保留爱意,莫让恨冲昏了头脑,也深受感动。

我喜欢《杀死一只知更鸟》结尾时,阿蒂克斯对女儿说的话:“斯库特,当你最终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好人。”

只是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在生命的汪洋里历经劫数,有着自己难解的心结,畏怯的坎坷,有要用一生时间才能渡过的波涛。

我们总是说“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那么你就会原谅现在的我”,这与张爱玲另外一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同样叫人觉得心暖。

也许被欲望裹挟,也许只是一时情绪失控,也许只是一个奇怪的念头或是其他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没有人愿意生而为之,他有他未修的功课。

从宽广的马路看上去,棵棵大树都是独立的枝繁叶茂,然而在黑暗的地面下,有多少树都是根与根相连相接,气脉相通。我们也有命定的劫数,比如无限的孤独,比如人前的过分拘谨,比如难以抑制的任性。若是犯了错,谁不渴望被宽恕?

所有一切都会同所有记忆一样潜入记忆的黑洞。在那里,欢乐与痛苦同在,共同汇成一条黯淡的河流。

而回忆是一道火光,唯有它能点亮记忆的洞穴。欢乐的记忆闪着光,像点点冰凉的雪花让我们无言欢笑。痛苦的回忆却像玻璃的碎片,闪闪发光却也片片刺得我们胸口疼痛。多想给黑色的记忆搭一个帘幕,将其永远锁在幕后。然而,淘气的记忆怎么锁得住?人生毕竟有很多事是无法控制的:

如果可以,锁着这些伤感可好,从此没心没肺地生活?

如果可以,锁着这些性格的棱角可好,从此圆滑世故地去生活?

如果可以,锁着这些愁肠百结可好,从此热血沸腾地去生活?

可是,总有些东西放不下,宁可守着自己的棱棱角角在生活里一点点磨砺出血,毕竟痛苦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吧。

当我提笔刹那,多少前尘往事袭来,我宁可任凭黑暗的记忆碎片直插心脏,泪水不觉滴落,也不愿将其锁在重重帘幕之后与其擦肩而过,仿若陌路。毕竟,当我说起我的生活时,我不能只说起无关痛痒的谎言,痛苦的确让我的生活得以饱满,有立足于大地之上的坚实感!

陶立夏说,“写下即是命运”,我怎愿我的命运有肉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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