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城附近的汉军大获全胜,派出追击单于子的二部骑兵却载着官长回来了。徐慎被箭射中心口,一早气绝;齐昭伤在左臂,已开弓困难,他向霍去病请罪:“昭未能完命,请将军责罚。”
霍去病已细细问明了详情,心中有数:“是徐慎轻敌大意,中了单于子之伏。你何罪之有?安心养伤罢。”
徐慎部校尉、军司马双失,其下更无人通晓霍去病的车悬阵势。徐、齐两部的曲长军侯皆称淳于月有功,加上齐昭亦有赞言,霍去病沉吟后下令:“一部不可无官长,从现下起,便由淳于月任徐慎旧部军司马。”
月歌被弄得措手不及,而后直追入霍去病歇息处:“兄长原只说让我作亲随向导,为何又改主意将我编入军中?我不过是匈奴地来的无名小子,可不敢做汉军的官长。”
霍去病听了却不以为意:“我军中莫说兵士,便连校尉、曲长也不少源自匈奴。像你这般人才,不用却是可惜了。军司马由你替上,可保我排好的车悬阵无失。再说,你不想建功立业、封侯荫子?”
月歌哭笑不得,她一心只盼回祁连山,哪想过争什么汉侯?“我此番出征,一是替亲人报仇,二是相助兄长。功侯之机,还是留给仆多、赵破奴他们罢。”她怕霍去病不悦,故意耍宝笑道,“有兄长照拂,我在冠军侯宅好吃好穿,不也过得挺安适?”
霍去病气结无奈,半晌方扔下一句:“军令既出,岂能儿戏?你已是一部之军司马,日后须称我将军。”他一心为义弟创造机会,没想却好心被人嫌弃。
月歌见此事已无商量余地,只得收了嬉笑躬身遵命,退出来到徐慎旧部处。军士们皆好奇望着她这个新任官长,念着月歌有神灵能占卜,并识破单于子伏兵,大多人心下钦服,唯有少数兵士眼中仍透出不以为意之色。
月歌见状笑笑:“你们当中谁骑射最佳?”
部众一阵低哗,少顷推搡了个人出来。月歌持弓上马:“那边飞雁成群,我与你去射些回来作军粮。”军士们恍然,笑吟吟看着他二人策马前去。
月歌张弓急射十余发,箭必中雁。而后她停马驻足,细抚手中轻弓,唇泛笑意。这,可是仲兄特意为她寻来的。
同来那人赞道:“淳于司马果然好箭术!”
远处众人见她露了这一手,亦皆折服。
汉军本欲开拔,军医长却面色凝重来向霍去病禀道:“匈奴射雕手的箭头似涂有脏腐物,中箭军士须花些时辰清洗伤口。”
月歌一听便知那些射雕手是来自伊稚斜的单于王师:“箭头所涂乃是马粪,脏物入体,人轻则化脓烂疮,重则破伤风发痉而死[i]。”当下让军士互吮伤处将脏血吸出。
医长兵士无不心悸,月歌则暗想:涂马粪倒也还好,若是涂上月氏人的毒药却是有些棘手。
汉军在休屠城休整一夜,其间兵士来报搜得神物,霍去病与部众前往观看,果然见城内祭祀高台上供有金人一尊。
匈奴俘虏说那是休屠王的祭天金人,霍去病得知后难得放声畅笑:“匈奴连祭祀神物都落到我的手里,他们还有何胜算?”当即令军士缴了金人。
而一旁的月歌早已被震惊淹没,她怔怔望着霍去病,止不住心头狂跳。早知仲兄绝非常人,却没料到他竟是母亲预言中捣毁匈奴祭天圣地的天神骄子。如今茏城、休屠城两处祭天圣地已丧,来日去破狼居胥之人可又会是他?
这夜霍去病令各部清点人数。经过连日奔战,此时汉军仍剩有八千多人。一路行军偷袭打得游刃有余,众士虽已疲惫,却无不意气高昂,唯有骠骑将军面色愈来愈凝重。他一出河西的布局便是要击溃休屠泽草原附近的锐悍匈奴主力,如今休屠部未被灭尽,折兰、卢胡部又仍未显露,万一让他们聚合起来,对汉军便大大不利。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他已厌倦了我撵你跑的战斗方式,如今急需一场短兵相接,要将那些负隅顽抗的锐悍匈奴主力全甲尽诛!而自己训练已久的车悬骑阵,亦要寻机在实战中一展光芒!
注释:
[i]《扁鹊心书》已有记载破伤风,又名伤痉、金疮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