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尝这杯茶。”我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他。
“这……”他轻轻尝了一口,微微皱眉,神色却惊奇:“这是……醋?”他又闻了闻,“是茶的气味。”
这是普通的置换术,浮在最上层的是茶,底下也是茶,只有中间一层是醋。
我吓唬他道:“如果这是一杯毒药,闻起来,也会像是茶。”
泼在地上的茶水变成了褐色,他却并未有什么反应。
我觉得有趣:“你就不担心你喝的也是毒药?”
其实倒在地上的也是醋,我逗他的而已。
他只斟酌了两秒,道:“属下对少主有用。”
我让他下去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次日送走了各位头领,我让流枫陪我散散步。
“前日长君还言,少主已经在藏书阁呆了大半年了,嘱咐少主天凉了多加衣。”
“他是觉得我偷懒,半年来一无进展。”我低着头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
我想了想道:“寿宴的时候吧,我想先把羋灵的婚事解决。”我叹口气,“她已经及笄了,在秦宫晃来晃去不是办法,她需要一门婚事,而且必须是陛下赐婚。”
我向他解释道:“羋灵一旦出宫,她在秦宫的资源也可以慢慢转给我。”
“那少主在秦宫交的几个朋友?”
我折下一根树枝:“看见了几条鲶鱼,就顺手扔进了竹篾里。”我拔着上面的枯叶,“以后我再慢慢教她们,怎么把水搅混。”
我把树枝扔到一边:“走吧,陪我去置办点衣服。”
我们乔装上街,我说是买衣服,其实是取我定的护膝。
我想着天气渐冷,藏书阁里不能生炉子,宫里发的冬衣过于单薄,本想做点护膝手暖,可惜我实在不擅长女红,季丘更指望不上,索性在宫外定做了,又一并买了几十个护膝发下去。
我让他帮忙把护膝装上车,我牵着车到了宫门口却又被拦住了。
“站住,车上是什么?”
“我是藏书阁主管,替宫人采买护膝,可以来检查。”
角门的侍卫大都认得我,两个人上前检查,另外几个同我闲聊:“你们藏书阁好安逸,整天念书识字的,还发护膝。搞得我都想去藏书阁了。”
另一个白眼道:“做梦吧你,大字不识一个,还想进藏书阁。”
那一个幽怨道:“不去藏书阁也行,那我就求上天保佑,给咱们换一个像风主管一样,会心疼人的主管。”
“风主管太偏心了,我们兄弟几个风里雨里站一天都没见过这好东西,给我们兄弟留几个吧。”这人是这波侍卫的带头大哥,常常揩油。
“我倒是想给啊,可惜担不起宫人和侍卫私相授受的罪名。”
另一个侍卫又道:“那风主管去向郑妃娘娘求个恩典也好,您是郑妃娘娘亲自安排的,她心善您也心善。”
“我可劳动不起郑妃娘娘。”我掏出一串秦半两塞进带头侍卫手里,“天气凉了,弟兄们多添点炭火。”
这次我给的钱多,那人欢喜不尽,抬头对正在翻检的两人喝道:“翻个没完了,风主管是什么人不知道吗?赶紧放行,放行。”
回到藏书阁,我把顶上一层护膝搬出来,底下的护膝拆开,里面全是朱砂,总共有三升。
我夜里约见羋灵:“听说陈夫人原先住的解忧馆正在翻修,麻烦姐姐替我送点涂料。”
她一看那些朱砂,惊道:“你打算让谁住进去?”
我轻笑:“还没想好,只是提前预备着。姐姐放心,解忧馆现在无人居住,也没有人看到朱砂入宫,姐姐只需要找人把这些朱砂混进涂料就可以。如果将来出了事,”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就说是巫蛊。”
“春宴之后姐姐就可以出宫了,到时候再也查不到源头。”
她思索半刻:“我不知道会是谁掉进去,但是你的目的应当是陈姣月。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我听她语气,低声道:“陈姣月跟羋夫人——”我没有说下去。
“以后再与你细讲。”“好。”
她把朱砂带走,我把清理出的护膝发放下去,还嫌不足,想要每天给宫人们分发暖汤。我想起元蘅已经升为长使,银两我出,让膳房多煮几锅姜汤总不是难事。
我找人递了信去,她也不忘本,很快安排了。
我与季丘白天整理书册,傍晚拥炉读书,过得甚是惬意。过了半个多月,一日,我带一个宫人去膳房打了汤回来,季丘见了也来讨。
我一边给她盛汤一边调侃:“这是哪里来的千金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把汤递给她,“连汤都要我盛,用不用我找根银簪来给你试毒啊?”
汤有点热,她小口啜着汤。
“姐姐就会吓唬人,这么一大锅汤要是有毒的话,整个藏书阁的人都要被毒——”
我转过头来,就听见瓷碗落地摔碎的声音,季丘半昏迷地倒在我怀里。
汤里有毒!
我来不及想是哪个环节有了闪失,拿起一块石头死命砸碎瓷桶底下,姜汤汩汩流出来。
我让那个叫腊梅的宫人背上季丘,我带着她往太医院跑。
因为是冬日,我们三个赶到太医院时天刚蒙亮,只有几个值班的太医,门口的侍卫也带着倦意,尽管如此,要拦住我们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把季丘从腊梅背上卸下来,对侍卫道:“我是郑妃娘娘的人,我没带令牌,但你们尽可以派人向郑妃娘娘查证。我叫风齐,我现在必须带她进去。”
那几个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让进,派了一个人往蒹葭宫方向去了,同时对我道:“风齐姑娘恕罪,我们还是得先查证你的身份再——”
我没有听他说下去,我按住腊梅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如果我救不了她,毒就是你下的。所以,”我再重复一遍,“不计任何代价,我要保住她。”
我阴鬼般的目光让她深深地打了个冷战。我对宫人一向很好,宫人也多对我感恩戴德,但是此刻我两相权衡,还是觉得威胁比挟恩有用。
她如被蛊惑一样颤抖看我,我把她推向那些侍卫,她突然清醒一般,疯了似的对那些侍卫拳打脚踢。
一个不要命的人发起疯来,三四个侍卫也没能立刻拦住,我趁机抓着季丘闯进太医院。
我跪在一个正在拿药的太医面前,把季丘直接掼到太医身上,她嘴唇发紫,昏迷不醒。
“太医,我们是藏书阁的人,求你救救她。”
他止住我:“按照规矩,太医只能给小主们诊病,”他看看我又道,“你的朋友如果有急病,可以申请出宫医治。”
“来不及了,她中了毒,我们需要解毒。我,我知道那些药材都很贵,但是我可以出钱——”
风家在齐国身份不算贵重,但身家特别贵重。
他止住我:“不是钱的问题,宫里的规矩就是规矩。”
我想起:“女眷训礼的时候,太医院不是还送了药来?她也是六国女眷,当时能救,现在为什么不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