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时,天快下雨了,天色灰蒙,我回头看他,他转过头来看我。待到我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突发奇想我又回去了。他还保持着转头的姿势,是面无表情的表情,还是孤寂,我怎么分得清呢,我怎么试图在猫身上寻找这种落寞的情绪呢。
快下雨了,跟我回家吧。我总是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对他说这句话。师兄跟我说,猫这种动物,是不会孤独的,他们本身就耐得住孤独,性子又高冷,后来在我一次次临走时,他总是偏着头看我,很久很久都保持着那同一个姿势,我忽然发现,我师兄是个骗子。
我分明在那眼中看见了那样熟悉而又孤寂的灵魂。我想,如果你是人,那我们就是同一种人。如果我是猫,那我们就是同一种猫。
遇见他是在一个阳光甚是明媚的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刚好洒在他身上。他待在宿舍楼下的小院子里,总是很主动的上前蹭蹭回宿舍的我,有时还隔了好几米,他提前起身,身子拉开,伸个懒腰,上前就往裤腿上蹭。我蹲下,给他挠挠下巴。每每如此,我竟觉得,他若对我有所期待,我岂能辜负他的期待呢。
后来我给他买了猫粮,也喜欢美名其曰的给他加餐。他比较喜欢吃鸡腿和鱼,不是很喜欢炸鸡排,也不吃鸡蛋。倘若天色晴朗还好,可一旦下雨,我便找不到他,我总是在想,这么大的雨,他去哪了呢。
我不总是在的,天色也不总是晴朗的,我有时候在想,他会需要一个家吗。那孤寂的灵魂,是更爱自由一些,还是更渴望温暖一些。可是他不会说话,而我无权替他作答。也许他爱自由,即使风餐露宿。
他总是待在院子里,后面有一大片树林,也许下雨时会躲进树林里。他很聪明,他知道你要走时会把枕在你鞋子上的脑袋挪开。所以他很清楚东门的宿舍楼下会获得更多食物,即使如此,我也从未在东门见过他。
他会捕猎,有多庆幸他并未失去作为一只猫与生俱来的野性。天上的鸟,他盯过。地上的虫,他捕过。我喂过他很多食物,可他不是人,他没有人性守株待兔的弱点,他不会对我产生依赖。所以我的存在,有我会更好,没我,他也能生存下去,从前如此,今后如此。
我只是在想一只猫。
记忆里的一只猫,他是黑色的,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尾巴。他很小的时候伴着我,那时我也很小。他年老时伴着我,我陪他一起晒太阳。我把好吃的留给他,他夜晚睡在我枕头边上。当然还有很多记忆,我都记不大清楚了。只是知道后来他走了,也不知他挑了哪个午后,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陪我了,于是去了什么地方,我永远都不知道。夏日仍有虫鸣声,可我再也唤不应他。
大概我忘了告别的灵魂,就住在某一只猫的身体里,于是我总渴望透过无数的眼睛,去相识旧时的故人。
只是又想起了人类,是不是孤独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天遇见一个同样孤独的灵魂,竟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大的欣慰。
那些孤独的灵魂,一定是期待着那样一个温暖的灵魂闯入。不是说余生因此温饱安康,只是好像疼时有了依赖,痛时有了安慰。
猫一眼就知道你喜不喜欢他,问题是,他一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