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晚是个沉静的夜,室友轻微的鼻息中,我拿着手机刷了一遍朋友圈。
高中同学转发了一条“轻松筹”的文章,转发理由上写着:“高中同学的妈妈,这位同学在高中时很照顾我,真的很心疼她,真人真事,请大家帮帮忙,谢谢了!”
我的心一阵紧张,这位同学高中三年都和我同班,她的高中同学,那不意味着也是我的高中同学?
可是我猜不到会是谁,心怀忐忑点进文章,页面刚滚动几行便看到熟悉的名字秦蒙,那种感觉应该用难以置信来形容最为贴切。
一瞬间,尘封往事扑面而来。
记忆中的秦蒙,一直是个兢兢业业的女孩子,对人对事都很上心,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三年前的高考,也发挥不错,顺利考上了大学。
可我一直不知道,因为家庭贫困,她高中毕业后就忍痛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外出打工,一个月拿着2000左右的工资,需要给家里汇去大半,给两个双胞胎妹妹读书,给失去劳动能力的父母双亲以生活的来源……
这样一个只手撑起家庭重担的女生,新闻里看过太多太多,看那些与我们毫无关系的人的命运历程时,会产生同情与怜悯,但这种感觉会随着我们关掉电视、手机动作的发生而逐渐消退,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将他们遗忘在脑海,重新投入到我们自身原本就乱糟糟的生活之中。
可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周围人的身上时,我们的内心会久久不能平静,会如鲠在喉。
秦在最后说了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让我潸然泪下,不禁心疼这个原本应该像我们一样上大学,今后会拥有一个灿烂未来的女孩子。
我转发了这条动态,渴望更多的人看见并伸以援手。
在此之后,我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还是不免陷入过往的回忆中。
2、
文理分班后的两年,班上有两位同学先后失去了母亲和父亲。
失去母亲的女同学叫何惠,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
有天上午我们正在上课,班主任突然跑到教室把她叫了出去,刚到教室门口就对她说:“家里打电话来说你妈妈得了癌症,诊断为晚期,现在在医院,要你赶紧回去,我现在马上送你去车站。”
原本闹哄哄的课堂随着何惠的一声大哭而静止,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深吸一口气。
平时表现再强硬的一个人,那样猝不及防的噩耗,总能使她们冲破心底坚强的防线,显出埋在深层的脆弱。
后来她一回去就是一星期。再回来时,已经消瘦了不止一圈.
后来我们得知,在何惠母亲还没有检查出癌症前,她家拿出辛苦攒了十多年的积蓄,正在盖房子,工程到一半就出了这事,不得不停止所有工作,将余下的十多万用于她母亲的治疗。
手术加化疗的费用却远不止这十万元,后来钱用完了,就去借,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希望这不肯放弃的治疗能带来治愈的奇迹。
结局遗憾,耗尽家产,背上一身债务,也没能留住她母亲的生命,短短三个月,她母亲就离世。
那是我印象中关于她的一副全然不同的样子,回校后她再也不嘻嘻哈哈,一个人永远默默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另一位同学与她家的情况不同,父亲离世不仅没有给他她家带去经济损失,反而获得了十多万赔款。
因为她父亲是工地的工人,在一场高楼作业中,由于没有安全措施,导致从二十多层楼上摔下,当场失去生命特征。
工地赔偿她们母女三人十万元,可是带走了家里的顶梁柱,她们的丈夫、父亲,用上亿元也买不回来了。
几个和她要好的女生跟着班主任去参加了她父亲的葬礼,听那些女生说,她家建在马路牙子上,一层四十平米的水泥房,一看就知道这一家人的生活挺不容易。
同何惠一样,回校后也是经历了很长一段时期的沉默。
我就坐在她斜对面,总是看到她在课后一个人默默看着窗外发呆。
那时起,我真正开始在心底涌起一股对命运的敬畏,我突然非常害怕那些我在意的人会离我而去。
那两年,我们见证了太多大大小小的悲欢离合。
那些鲜活的肉体曾如此炙热而深刻地在我们的人生中穿插而过,可是在我们期望着他、她、他们能陪伴我们更长久时,那些生命就此戛然而止。
所谓顽强生命啊,它其实就如此脆弱。
3、
今年六月,我的外公去世,心如刀绞。
五个月过去,提到他的一点一滴,仍旧轻易的流下眼泪。
上周末回去看望外婆,她和我说有天早上她做好了饭,习惯性地叫了声“吃饭了”,可是叫了半天也没人应她,于是走到外公生前的房里,不耐烦地在门口说了句:“你还真是个老太爷啊,吃个饭还要到房间请你。”
房间依旧寂寥无声,外婆环顾房间,然后低头自语:哎,又忘了,人都不在了,还叫他吃什么饭呢……
我看着外婆湿润泛红的眼眶,喉咙渐渐沉重,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芸芸众生中多为劳苦大众,在拮据生活之下,一家人也学着书中所谓的知足常乐,踏实而兢兢业业地经营生活,可那种情节与电视剧不同,电视里,那些遭受重大事故,瘫痪在床亦或身患绝症的人,都有重获新生的可能。
可惜现实生活中的人,总不能幸运拥有剧中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真悲哀,剧情不全是骗人的,可大部分都是骗人的。
然而,我一方面难过现实对善良之人的残忍,又在一遍遍地祈祷,秦蒙家人一次次的坚持,希望有所奇迹。
这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一个人要坚强地活着,骄傲地和不愿放过自己的生活较量,抵挡漫漫人生中纷至沓来的风霜雨雪,枪炮夹击。在厚皑的积雪中留下每个深陷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困顿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