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突然刮起了大风。风很大很急,吹得窗前的树叶哗哗作响,搅得芭蕉呼呼狂舞,随之暴雨飞流而下,顿时窗外暴风骤雨。同时伴随着由远及近、一阵胜过一阵的滚滚雷声……
鹭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下过一场透雨了。尽管此刻长江流域的雨水似乎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就连北京及东北近来也一直在连降大雨。雨水已经给很多地方带去了不便,甚至是灾害灾难。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这么难以调节和平衡。现在,有多少人天天在祈祷不要再下雨了,而鹭湖的人们却似乎天天都在盼望着下雨,下一场透透的大雨,好让鹭湖的湖水更丰沛些,让鹭湖的温度再降低点。而我也只能祈祷老天将洪涝灾区的雨水分一些到白沙来到鹭湖来。
站在窗前望着大雨滂沱的景象,心想,不如此刻泡一壶红茶,小坐窗前, 听风观雨赏花可好?正回身欲做,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眼前,紧跟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炸响……
这突如其来的闪电和雷声,吓得我心惊胆战,刚刚还想要喝茶听风观雨赏花的兴致顿时灰飞烟灭。
一直以来我对闪电和雷鸣都十分的惊恐和惧怕。不过,这恐惧不是与生具来的,而是源于遥远的童年记忆……
2.
七十年代初,父亲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全家被下放到中朝中苏边境的一个小山村。那时夏季的雷雨季节几乎每天都有雷阵雨,或大或小,有的时候那雷声简直就是排山倒海般,那闪电更是惊心动魄、不寒而栗!
下放不到两月,父亲被上山拉木材的牛车轧伤。从此母亲拉着父亲踏上了漫长的求医治病之路,而家中扔下的只有三个年幼的女孩子。那年我不到9岁……
可想而知,三个刚到乡下的小女孩,独自顶门户、过日子该有多难多怕。而那时我们最最害怕的就是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黑夜!
至今,我仍无法忘却那些个可怕的记忆。每当暴风骤雨、霹雷闪电的时刻,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噩梦般的夜晚……
特别是在漆黑的暗夜,倾盆大雨中一道道闪电似雪白刺眼的光,嗖嗖地在黑洞洞的窗前诡异地划过,令你心惊胆颤、不敢睁开眼睛。偶尔胆怯地瞥一眼,闪电就好似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剑,在黑暗中直插你的心脏,让你感到浑身剧烈地刺痛,几乎无法呼吸。紧接着瞬间七擦咔嚓一阵振聋发聩的雷声便在身边炸裂,仿佛逼得你只有点着角尖在躲避,然而竟没有一寸可以立锥的安全之地……
那样的时候,幼小的我除了心狂跳,只有心狂跳。除了恐惧,只有恐惧……
而我还要为两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姐妹壮胆。
3.
在下放的那几年那几个雨季,我经历了无数个这样电闪雷鸣、暴风骤雨的黑夜,也有过无数个刻骨铭心、惊悚胆颤的恐惧,它给我留下了挥之不去、难以忘怀的记忆与阴影,也成为了我整个快乐童年里唯一的一道阴影,一个我自己始终跨不过去的坎。
岁月虽过去了漫长的四十余载,但关于雷电风雨如同一个梦魇,始终出现在我每一个雷雨交加的黑夜里……
来鹭湖疗养生活近两个月,这还是第一次遭遇雷雨。
好在是在傍晚黄昏时分,天还很亮,不是黑夜,而且房间里正播放着音乐,又是心情正大好时。尽管风暴来得突然,尽管雷电来势凶猛,但我却没有感到那么惧怕。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对电闪雷呜没有那么惊心动魄的震撼感,没有那么心惊胆颤的恐惧感,偶尔心脏有几下抽紧蹦跳的感觉,但很快便平复了下去。这种感觉和这种状态令我自己都很诧异。难道那些可怕的记忆淡化了?难道那道恐惧的阴影散去了?难道那个难跨的坎抚平了?难道那个诡异的梦魇消失了?
4.
我想了很多。也许是这个叫鹭湖的地方令我的心宁静了下来,教会我淡然教会我坦然,教会我与大自然如何亲近,教会我与大自然如何对话。
当我再一次像小时候一样,每日居住在山前水边林前,可以离大山这样的近,离湖泊这样的近,离森林这样的近。每天睁眼都会看到它,伸手就会触摸到它,我情不自禁地与它们交流、和它们对话。我拍它们、我写它们、我画它们、我赞美它们、我讴歌它们,我已经再一次将自己融入它们的世界里、它们的怀抱中。除了对它们的热爱与欢喜,就是全部的敬畏,而没有畏惧更没有恐惧。
这样想的时候,似乎我心已了然。
相信,再遇雷雨时,我会更加坦然更加平和地迎接与面对它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