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烛火节,大人们允许我们晚上带着蜡烛在外面玩儿一会儿,但千万不能去镇外的森林。
老人们说,那里原来是一片沙漠,直到来了一个白头发老头,建了一座木屋,那怪老头不知道在那儿住了多久,沙漠竟然由最初的一点点绿长成了一片森林,渐渐把小屋掩在了深处,时间久了,便再也没人记得那怪老头儿了。
直到有一天,镇上一个小孩儿贪玩儿进了森林,大人们找了一晚上,小孩儿第二天早上居然自己回来了。小孩儿身上没有一处伤,只是说出的话让人们害怕极了,他说,在森林里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哥哥,架着银鹿车把他送了回来……小孩子说了很多奇妙的景象,可那片森林看起来阴森森的,里面明明只有个现在还不知道在不在的怪老头儿,哪里有什么银鹿车和什么好看的哥哥……幸好小孩儿没落下什么毛病,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片森林了。
今天下雪了,漫天的雪花在灯火的光亮下亮晶晶的,偶尔落在蜡烛的灯芯处,还未看清花型便融化了,化成一滴泪留下。我抬头看着不远处那片森林,其实,那片森林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高大的松树上落满了积雪,显得憨态可掬。那里,真的有银鹿车吗?我看的出神,恍惚间觉得森林上空有隐隐约约的光,揉了揉眼睛细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生怕下一秒它就消失了——一只银色的鹿,在空中灵巧地跳跃,时而隐没在暗色的树梢里……我甩了甩了头,那鹿便消失了,可那处天空中分明没有星星,所以我不可能看错。我一手护住蜡烛的火焰,急急地往那片森林跑去……
……进入森林后,是远离人烟的静谧,虽然没有遇到危险,但我依然紧张得很,紧张里夹杂着期待,我能找到那只鹿吗?我不会吓跑它吧?想着,我放轻了了脚步。不知走了多久,我猛然间发现雪越下越大了,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使得我前进得有些困难,正环顾四周犹豫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脚下一空……完了,积雪盖住了地上的洞……还没挣扎几下,突然感到后领一紧,我停止了下落,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让狼叼了去还不如掉进雪坑里冻死……可下一瞬我鼻尖飘过一丝干草味儿,而不是血腥味儿,我屏住呼吸微微偏头向后看,兴奋瞬间取代了紧张——一头银色的鹿,叼着我的后领,一双黑水晶一样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头顶一对银色的鹿角向两侧延伸,萦绕着淡淡的光。正当我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时,它抖了抖耳朵将我轻轻放了下来。它似乎并不怕我,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抬头欣赏它漂亮的鹿角,那对鹿角向上伸展着,分支成好看的形状,充满了力量感,却并不显的危险……
我看得正入迷,它突然低下身来,我踮起脚想摸摸它的头顶,它却一下子偏开了,顺嘴一拱把我推上了它的背,直起身来,我吓得赶紧搂住的脖子,它向森林更深处走去,我却莫名觉得心安。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纷飞的雪花遮挡了我的视线,不知道走了多远,一幢木屋映入眼帘,窗户里透着暖橙色的光,显得十分祥和,鹿停在了门口,仰起头鹿角触动了挂在门上的铃铛,低下身来。我一时间没做反应,那门便开了,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森林里真的有银色的鹿,也真的有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他伸手将我从鹿背上带了下来,拍了拍鹿颈,那鹿抖落身上的雪,打了个愉悦的响鼻便往别处去了,那人揉了揉我头发将我带进屋里,此间并无一句话。
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茶,我才有功夫仔细看看这个哥哥,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虽然是一头白发,却丝毫不显的苍老,深褐色的眸子清澈极了,像极了那鹿的眼睛,虽不似鹿的眼睛黑,却也是一样的温柔纯净,身上披了一件长到落地的毯子,灰色本该显的老气,却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少年气,眉宇间尽是温善却似乎也带着些执拗。看他看得出神,却不知他也在看我,反应过来时,才知他看的是我手中已经熄灭的蜡烛。他端起一盘松仁曲奇,顺手拿过钢琴上一柄老烛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与我视线平齐,眼里多了些笑意,用火柴点燃老烛的烛芯,又稍倾斜一下,用老烛将我手里的蜡烛点燃了,滴了几滴蜡泪,固定在桌上,随即转身坐在钢琴前,将老烛重新放了回去。
他望着那柄老烛,平静地讲着:“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下着大雪,寸步难行,我拾够了柴火,火石却丢了,正犹豫要不要去镇上问人们借,遇到一个贪玩儿迷路的孩子,他把手里燃着的蜡烛给了我,后来我让鹿把它送回去了”,语毕,他微微出神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我身上,似乎知道我想问他什么。“听大人们说,森林里住着一个老…一位老爷爷”,我说。他了然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在这里住了很久,并未见过老爷爷”。
我们之间便再没有对话,他正了正身形,挺直腰背,一双修长的手落在琴键上,音符缓缓流淌,带着点儿淡淡的孤独和哀伤,并不凄凉,充满了房间,毯子因他坐直从肩头滑落了,下面是一件米白的衬衫,烛光映着他的平和的面容,显得不那么清冷,像一位落在人间的精灵,一位优雅的王子……松仁曲奇味儿的空气温暖地令人倦怠,壁炉里的柴火偶尔噼啪开出一个火花,琴声都显得有些慵懒,我蜷了蜷身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是被一小股冷气唤醒的,惺忪睁眼看见他刚关上屋门。窗外天微微有些亮了,深蓝色,雪似乎已经停了。“走吧,趁镇上的人还没醒,送你回去,别吓着他们”,他替我紧了紧外套,牵着我出门。门口,又见到了那头银白色的鹿,它身边多了一头鹿,与它差不多,它们身后,是那辆被小孩子描述过的车,通体银白,没有装点任何珠宝,却显得十分高贵,树枝编成,更多了几分灵气。突然感到腋下一紧,就被抱上了车,他却没上来,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像是装种子的那种麻袋,冲我摆摆手,“我就不送你了,不要吓到大家,以后不要太贪玩儿了”,同样拍了拍鹿颈,车缓缓动了,逐渐加速,他面向我的身影越来越小,就在快要看不见他的时候,我终于知道,大人们说的奇怪老头,是谁了—-他将麻袋背在背上,披上斗篷转过身,下一刻,一个纯净和善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佝偻的背影,那头白发,显得那么沧桑……
回到家里,我只说迷了路,在树洞躲了一晚,并未提起银色的鹿,还有好看的哥哥,也并未提起,我外套口袋里多了一把种子,以及,那根蜡烛,我落在了森林里一幢小屋里……
这篇故事的灵感有,蜡烛demo,烟火里的尘埃,巨鹿
一些设定:①奇怪老头从来不存在,只是他背着一袋种子,披着斗篷背影显得像个老头。
②白发(我的心里住着一个苍老的小孩)。
③鹿灵感来源于巨鹿,为什么不让摸头有点点高傲,它不是宠物或者工具,和人平等。
④蜡烛呢自然就是一些温暖和爱的存在啦,听小蜡烛demo可以感觉到是有一点点忧伤孤独的,但是就像大哥所说多了一些温暖的东西。
⑤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什么都没看清,就给一些原本美好的事下定论。而是事实上,那个“奇怪的老头儿”,只不过是把沙漠变成森林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