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阿尔罕布拉宫的精美而震撼，也为圣家族大教堂的光影而陶醉，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走在路上。

我们到达马德里时，是当地时间早上五点多，天还没有亮。

离开机场，便乘大巴直奔位于马德里南面八十多公里的托莱多古城，对于西班牙的了解，就是从高速路开始的。

马德里国际机场外，夜雨初歇，天色尚暗

高速两旁充满了涂鸦，水泥的、金属的各种围挡，挡土墙，山洞侧壁，都没有被放过。不如城市内的精致复杂一些，内容与风格也都比较趋同。我好奇的是，这些玩涂鸦的人得有多少热情，才能从城市里驱车几十几百公里来到荒郊野外，不惧危险地在高速边上画下这些涂鸦。

郊外路边，残垣断壁上的简单涂鸦

行至马德里城郊时天色尚暗，但回望进城的公路，已经有不少车辆了。早晚都有进出城高峰，这大概是每座中心城市普遍具有的交通特征。

高速上车辆倒不算太多，有时前后望去都是空荡荡，只有道路蜿蜒到远方。毕竟是一个只有四千多万人，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不到一百人的国家。

马德里城郊，这天是周五，接下来的周末是万圣节假期，出城的车较多，可以看到远处的车辆

奔驰在高速上的大多是小型车。 最常见的除了本土品牌，就是法系三大品牌：雷诺、标志、雪铁龙。虽然有比利牛斯山相隔，但作为离西班牙最近的欧洲国家（除了夹在两国之间的小小的安道尔共和国），法国对西班牙的影响还蛮大的，至少从商业角度说是这样。除了车之外，高速两侧也常见家乐福、迪卡侬、宜必思等法国连锁品牌的大型广告。

历史上的西班牙与法国也颇多渊源，抑或战争，抑或联姻，抑或政治庇护，就连现在的西班牙皇室，也算是法国波旁王朝的血统了。

说起法国，总会想起葡萄酒，其实这也是西班牙的特产，据说因为每个年份气候稳定，出产的葡萄酒质量反而更均衡一些。

除此之外，因为地中海沿岸是橄榄树的老家，西班牙还是重要的橄榄油产地，产量居世界首位。后来无意间看了马世芳《听说》的第一集，才知道原来齐豫唱的那首《橄榄树》，就是三毛因西班牙的经历而写就的。在西班牙的高速两边，总可以看到大片的、成行成列的橄榄树，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橄榄树。橄榄树并不是一种看上去让人感觉生机勃勃的植物，相反，它的叶子泛着淡淡的银色，远看就是一团团苍绿，似乎缺乏滋养又饱经风霜——大概是被温暖干燥的气候所塑造的了。

路旁时常可见的大片橄榄树林

较小的树苗，根部套有一个大约几十公分的圆管，将长出地面的部分保护起来。因为都是在高速上看到的，所以我也没有搞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东西。每一个行当都有一些内行看来稀松平常，外行看来新鲜万分的东西啊

没有橄榄树丛的地方，时常能看到吃草散步的牛和马。马真是一种英俊的动物，不管什么颜色，甩着尾巴往水边一站，就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最常见的还是牛，偶尔会看到一些白色的鸟站在牛群里，身材纤细，小小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和牛群相依为命的物种。

远处草地上吃草散步的马儿们

服务区旁边一群悠闲的大黄牛

除牛马之外，草地上，水塘边，还会有遛弯的猪……它们就是西班牙另一种著名特产——火腿的前身。这种在蓝天碧水间快乐成长起来的伊比利亚黑猪，吃野生橡子长大，经过复杂的加工与漫长的时间（几十个月），就变成了昂贵的顶级火腿，切片后肉质晶莹剔透，适合直接吃。不过一般超市里出售的火腿，大概还是生活在猪圈里的普通猪吧。

伊比利亚半岛阳光充沛，时常可以看到成片的太阳能电厂

按照欧盟的法律，车辆在高速上行驶一段时间必须在服务区休息规定的时间，车上会有计时装置，差一点也不行。服务区每个长得都不一样，各有特色。当然或许原本就只是长得不一样的普通建筑，只不过我们看惯了国内服务区的千篇一律，对于这里的服务区反而觉得新鲜了。

去巴达霍斯的路上，因气候变化，沿途建筑颜色开始变成浅色或者白色

里斯本去塞维利亚路上的服务区之一，开始带有伊斯兰味道的小房子

里斯本去塞维利亚路上的服务区之二，简洁又有细节的现代风格

服务区的配置套路都差不多，就是加油站，厕所，餐厅，商店，只不过这里都是餐厅加咖啡馆，在室外也都会摆上一些桌椅供顾客休息。

因为常年阳光灿烂，室外一般也都会有遮阳篷，简简单单，可以拉开或收起。

有的服务区里还会有老虎机，这么花里胡哨的实物，我之前还真的没见过呀。

服务区加油站的成品油价格表，是不是比国内还贵点了？

跟旅行社走最方便的地方莫过于城际交通了，只要坐上大巴就完全不用操心。长途旅行中，好多人都在车上睡了，我一直没舍得睡，看一切都是新鲜的。而西班牙的高速貌似总建在高处，让人可以俯瞰周边的景观，一路鲜有遮挡赏心悦目。

临近西葡边境的巴达霍斯，离大西洋越来越近，天气更加明朗

去时正值西班牙的雨季，遇到了几个雨天。但雨天也是轻灵的，没有阴沉沉的感觉。向远处望去，有的地方被乌云遮住阳光，而又能清晰的看到阳光擦过云彩边缘洒到临近的地方，随手一拍就像 windows 那个启动界面。从米哈斯去格拉纳达的路上，还遇到了雨后的彩虹，远远落在山区与平原之间，像油画一般。

米哈斯返回格拉纳达的路上，刚刚被地中海的太阳雨淋过，彩虹算作补偿吧

不下雨时，天空也在不断变幻。对于我们这样常年生活在重度污染、没有风就看不见远方的城市里的人来说，真是清透极了。大团的云飘在空中，明知是水汽，可就是感觉很有质感。胖墩墩，却又轻盈，随着风慢慢飘，期间缓缓变幻着形状。似乎离地面很近，爬上一个小山丘就能碰到似的。在这群白胖子之上，更远的天空，浮着一丝丝薄薄的云片，与来回移动的白胖子不同，他们淡淡地挂在那里，几乎感觉不到移动，像背景一样。天气好的地区，白胖子少一些，薄一些，天气不好的地区，白胖子会有点发灰。最美妙的是傍晚时，云练成片，似波涛汹涌，又被夕阳染成橙红色。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橙红色也越来越深，越来越暗。远处的城市，最后就在一片珊瑚红里简化成黑色的剪影，最终融化在夜色里。

马德里去巴达霍斯的路上，晚霞

这里的城市都是小小的，或者说城镇更合适。一路上，每遇到一片聚集的房子，我们就立马在地图上根据定位寻找这个聚落的名字。也会提前在地图上寻找前面有什么重要城镇，是否有遗迹，因此还真的看到了几座远处的耸立在高地上的“阿尔卡萨”（西班牙语：城堡）。也会根据地图上的水域，沿路寻找河流湖泊的踪迹。城市在夜色之中隐掉了形状，变成光点组成的图案。这些暖色的光，引领着一个个夜晚归家的人。我们坐在车里，从高速上掠过，远处的灯火则走得不急不缓，让人感觉不到旅途疲劳，心里平静如水。

马德里去巴达霍斯的路上，夜幕降临，原处城市的高地上，似乎有一座城堡遗迹

西班牙所处的伊比利亚半岛，是地中海沿岸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第一次与地中海见面，也是在路上。从龙达到米哈斯大部分路段都沿海，而公路几乎又都是在山腰上，视野一直很不错。可以看到近处的山石，山下的草地、建筑群，远处的地中海。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住宅区及其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导游说，这边有很多小别墅，都是那些英国人、北欧人特别喜欢投资的地产。有很多人会在四十岁的时候贷款在这里买套房，等退休时大概贷款也能还完，就可以来度过余生了。对于生活在寒冷的北欧与英国的人来说，阳光灿烂、气候温和的地中海就是度假天堂。

地中海沿岸的别墅群

据说在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直布罗陀，甚至可以看到对面的非洲大陆！我们路过时，虽然不是大晴天，但是能见度还不错。有一处突出海面的高耸礁石似的东西，就是直布罗陀。旁边就是直布罗陀海峡，再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陆地，就是非洲大陆！当年，摩尔人就是一次次度过这个狭窄的海峡来到西班牙，往来交流，带来了战争，也带来了灿烂的伊斯兰文明。

遥望直布罗陀海峡，原处那个耸起的角，其实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拍对了

回望历史，已然过了千年，如今物是人非，也不知道以后又会怎样变化，令人唏嘘。

当在高速路上飞驰时，从一个国家的尺度来看，也只不过是在缓缓前进中观光而已。如果留意高速路网两侧的景象，就像对这个国家进行了一个概览，许多在某几个城市中不容易被察觉的东西，会更清晰地浮现。

所以，要努力不把路上的时间用在睡觉和看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