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云今天说话轻声细语，格外温柔。新来的实习生在背后悄悄议论，说在学校的时候听说梅主任出了名的严厉、不苟言笑，怎么见了真人全不是那么回事。江小珂当了住总，也有了过来人的底气，打断他们几个的嘻嘻哈哈，“快干活是正经！一会儿出了纰漏，你们就该知道梅主任的厉害了！”她摇摇头，“也是你们运气好，要是早几年啊……”
“早几年怎着小珂姐？”年轻人腻过来。
江小珂一沓病历夹摔到她手上，“写完再八卦！没大没小的！”
“梅云你变了。”田莉洗了串葡萄，塞了一粒到身边人嘴里。
梅云被堵住了嘴，无从辩驳，王亚茹也笑道：“说起来还是咱们劳苦功高。”
“那可不！”田莉从墙下取下镜子举到梅云面前，“瞧瞧，刚来协和那两年，整天冷着脸，实习生、小护士见了你都发怵。现在好了，哪天不是嘴角含笑啊？”
何止嘴角含笑，梅云瞥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可也架不住她们两个的玩笑，板着脸夺下镜子，“妇产科今天挺闲的？”
“得，梅主任下逐客令了。”田莉笑着摇摇手，“我们哪有闲的时候？不过是找你们斗斗嘴，我这一乐，也就不觉着累了。”
待田莉走了，王亚茹才坐到梅云跟前，“你头天认识她？从前我跟罗冈和好以后，她也没少开我们玩笑。要知道，我们好了，她心里头比谁都高兴。我这辈子啊，多亏了她，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
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扔出两包速溶咖啡，“喏，猜你需要这个。”
得，梅云脸红了。
王亚茹什么不知道？她自己个儿有时候不也得靠高领毛衣遮遮掩掩嘛。
除了女儿没有从医，王沪生隔三岔五拎不清，王亚茹如今也算诸事顺遂了。以前的王主任高傲，后来梅主任也高傲，外人都说协和外科这是物以类聚，往好了说是业务能力强，背地里就是性情古怪不好惹。然后这几年眼看着空气居然变了，病人送的锦旗也在之前的“医术高超”“救死扶伤”之后，加上了一句“如沐春风”。
有时候，人与人的关系既取决于关系中的两个人自身，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身边所处环境的影响。她自认是坚强的人，但坚强并不意味着可以扛下所有，徒手将破碎的一切捏回原样。她是如此，梅云也是如此。
“我一直比较好奇，我们还没结婚那阵子，你那两个生死之交怎么从来没出现过？”夜里，王亚茹冷不丁冒出这么个问题，吓得罗冈一身冷汗。
“得了，没打算翻旧账。”瞧他紧张的样子，她笑起来，“怎么，心虚了？他们肯定没说我什么好话。”
“田莉也没少骂我呀。”他揽住她。
“那怎么会一样？没有她骂醒你，这会儿咱们还是仇人呢。”她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现在得偿所愿就过河拆桥了？”
“哎呦！哪敢哪敢……得，明儿我就去给咱们田主任上供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