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身后几百米处有一个黑色的包和白色垃圾,我让师傅停下车,我从车上跳下来。当我捡起包往车上奔时,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大叔喊住我说:“那是我的东西,袋子里装的是我吃的药”。
我注视着他,他古铜色的脸颊,嘴唇干涸,有裂痕,他身穿蓝色牛仔衣,军绿色的裤子,膝盖处有些泛白,脚上是工地干活常穿的小黄鞋。他看上去身体很虚弱,他头上稀疏的头发,不像是他那个年纪正常的脱落,而是吃了某些药物导致的。
于是,我语气略带温和的说:“这是我的包,你说是你的?那你说说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
大叔有些愤怒,朝我喊道:“你想拿走我的药,你是上天派来夺走我命的坏人。里面有三瓶药,一个化验单,一个胸透片,还能有什么东西?没有一分钱了!”
我顿时有些急眼儿,但还是打开包,看了里面的东西确实如他所说。唯独多的是几张皱巴巴的五块、十块钱,我知道这是无关紧要的信息,并打算还给他。我说:“这个包是我的,但里面东西确实是你的,我都给你,不过我是好人!”
“你是好人?我看你专程从车上跳下来想捡走我的包,连一个癌症患者的药都想拿走,你是想谋害我!”
我顿时觉得委屈,却无法辩驳,我仔细端详这个包,它的颜色,它的图案明明和我的一模一样,但我却无法解释清楚那就是我的。我使劲把包甩到他的身上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好人!是我捡起的包现在还给你,你理应感谢我!”
他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你做一回好人吧!”
我从摩托车的轰鸣声中醒来,脑海里残存着记忆:我站在高架桥下三岔口,身边有三三两两的汽车经过,空气中弥漫着摩托车浓厚的黑烟,忽然起风,大桥下尘土飞扬,白色垃圾在天空中漂浮,大叔远去的背影孤独且狂妄。
那个年代离现在似乎很远,像是2003年。梦里的我也还小,按照我现在的年龄推算,大概10岁,而那个带有图案的包是我现在所有的。
我觉得梦不仅仅存在于潜意识里,它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现实,是上帝的稍一恍惚,我们才能得以在梦里串场。
我把那个包送给了那位大叔,并极力辩驳自己是好人,却没被他感谢,留下一个十岁的少年站在恶劣的环境里独自委屈,哭泣。我曾一度被同学,老师,身边的朋友认定自己是“好人”,却内心总想着要叛逆,想变成坏人,想摆脱掉“好人”的标签。当我十五岁被校主任点名批评,当站在被全校师生注目的讲台上时,我甚至觉得有些痛快,我觉得我终于变坏了。而被一个陌生的大叔误解为坏人的时候,我却极力解释,甚至委屈哭泣。
小时候看到行军打仗,冲锋号吹响我总会问爷爷:“爷爷,哪队是好人,哪队是坏人?”。
爷爷说:“都是好人。”,
我又问:“那他们为什么打架?”
爷爷说:“为了吃饱饭。”
我困惑不解,不打架不也能吃饱饭嘛?
直到有一天,我才终于明白,成年人之间没有好坏,只有利弊。
我希望在尘土中哭泣的十岁少年一定要坚强,要去辩驳,要去争取保留好人的印象。
因为成年以后,便不会再去追究好人坏人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