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25日凌晨,外婆去世了,享年84岁。
早春的南方总是下着雨,下了很多天,终于在这个早上停了下来,路面的积水倒映着天空的颜色,还浮着昨夜汽车停留落下的汽油,看上去五彩斑斓。挂了家里的电话,便开始收拾行李,心里似乎很平静,却在打电话请假的时候瞬间哽咽。
四个小时的车程,再转了一辆巴士,看着熟悉的故乡,远远地,阴沉沉地呈现在我眼里。这里似乎没有放晴过,雨水不断沿着屋檐往下掉,小路旁的田里积满了水,只有一群鸭子不顾这天气寒冷,依旧在田里觅食撒欢,人间的事,它们不在乎。石头堆成的矮墙,也因为下了太久的雨,布满了墨绿色的青苔。院子里的小树,光秃秃站着,挂着零星几片去年还未掉光的叶子,那叶子也早已变了褐色。远处的山顶,笼罩着厚厚的雾,那将是埋葬外婆骨灰的地方。
外婆的遗体被一块布盖着,露出套上新鞋的双脚。妈妈跪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眼圈通红。生平第一次,看到妈妈觉得陌生,不敢打搅她的思念,她的心痛。
外婆躺着的这个地方,曾经是她圈出来养小鸭子的,那时候一群群小黄鸭在这活蹦乱跳,过两天卖了出去,再过两天又来了一批。那时候我就蹲在这和它们玩,从没想过,养鸭子的外婆会走,几年前还会呵斥不听话的表弟,会给生病的大姨端茶送饭,会准确地叫出我们姐妹三个的名字,还会去捡柴烧火,这些情景还活灵活现的,可是再一睁眼就什么都没了。死,怎么能把一个人那么多不容轻蔑的痛苦、愿望、期盼、或许还有幸福,就那么迅速、简单、轻易的统统化为0了呢?
我走进后屋,老旧的木床上还有淡淡的樟脑味,似乎在等待买菜归来的老人。深蓝的帷幔已经被揭去,旁边的脚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了。小小的黑乎乎的屋子里,只有这张床,摇摇欲坠。
如今已是初冬,我也再没有回去过。故乡依然伫立在小路尽头,在阴霾的天空下遥望我,它变了许多,我也变了许多。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