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挖掘电线杆的坑,挖掘到遗骸的风波后,电线杆全部妥善埋好,两根电线也拉好了(两相电),接下来就是购买电表和往自己家里拉电线以及灯泡开关这些。我记得当时这些是变电所的人根据我们村子里的用量统一购买的,因为村子里房子离电表电线杆的远近不同,所以电线的花费也各不相同。
一个寒冷的早晨,雪花零散着纷飞,我看到我爸手里拿着几盘电线、电表以及一大串用来固定电线的白色卡子从槐树那个地方走过来。我在他带回的一大堆东西中翻出了纸盒子的灯泡,我充满了好奇,对它的形状、尾部的螺旋纹都感到十分新奇。
后来,轮到电工来给我们家屋里安装线路,这时候遇到了第二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情,这件事至今仍然影响着我。就是对电工以及电路安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首先,他腰上挂着的那一串工具,一字排开地分布在工具包上,让我非常羡慕(我8岁时自己做了个木头三轮车就是缺乏工具,散架了)。
看着电工站在梯子上熟练地接着线路,我爸在下面扶着梯子,我就对电工这些活看得出神,我记得我当时立志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还问了他一些问题,可能是在自己家里的缘故我并没有认生。当时那人还夸我胆大不认生,我们村和我同龄的有好几个人,有一两个见到陌生人就会认生不敢说话。
家里的电路安装好了,玻璃也挂起来了(玻璃就是白炽灯)。我奶奶那时候就是把灯泡叫作“亮玻璃”。在最后一步,安装电表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曾经见过的神器——爬电线杆专用的鞋。它的操作方法非常酷:首先把把保险带穿在身上,腰间的保险带围住电线杆,然后那个类似抱箍的弯头卡在电线杆上,人踩在预留鞋放位置的上面并固定紧,向上爬或向下走都需要调整半圆的大小。
电表装好了,灯泡安装好了,电线布好线了,在加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消息。开关也是听从那个电工的指示时不时要拉一下,但没有反应。当我开始盼望过年杀猪吃年猪肉的时候,一个吃过晚饭的傍晚,那个玻璃突然亮了(白炽灯泡亮了)。那个亮度很刺眼,一个屋子瞬间透亮,这个亮度比手电筒还亮。能够清晰地看到灶台上锅里漂浮的油花,能够清晰地看到发黄的墙壁。泛黄的灯光把屋里墙上贴的毛主席画和十大元帅的画都照射得清清楚楚。
我爸最先反应过来,说电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电,我开心得站在门口又蹦又跳。然后我爸喊了一句,给了我个无比重要的任务,就是每个屋里拉绳的电灯开关都拉着试一下尤其是没亮电灯的屋里。一圈下来,家里面的电灯泡都亮,开关也都正常。这我才跑去给我爸报告完成任务的成果。
那颗耀眼的亮光让我仰着头直视、观察、疑问、欣喜。我发现我爸口中的这个大号煤油灯确实真的很耀眼和神奇。也发现飞蛾对电灯泡的兴趣远大于煤油灯,就像我对电工和电路安装的兴趣一样。直到现在我对电工的兴趣依旧很大。我们家搬到新房子和房子翻新家里的电路都是我自己接的也是自己设计的。公司的一些电路我都热衷去摆弄(虽然公司有电工)。
经历了一个冬天,在全村人的努力下,终于引入了这个实用又抽象的新生物种——电。这个新生物种在后来的时间里带来的震撼和改变逐步击溃了这个我眼中世外桃源的山村,又建立重塑了另一个世界。
重塑的这个世界里很冷清。在大年三十偶尔会看到山脚下停着的车和几个中年人走路上来祭祖。那条曾经磨砺数辈的山路逐渐被茅草覆盖。山腰周围的地里长出了齐腰高的蒿草。村子里的土墙房墙体基本开裂甚至垮塌了。屋顶上的瓦片也覆盖着厚厚的白杨树的枯叶腐叶。听过年祭祖的人说有在村子里碰到了带着崽的野猪,另一个祭祖的人又说看到过成群的锦鸡和疾驰的黄羊,我想这些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