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丝寻梦｜泉州故事--慧眼考官骆台晋

惠东张坂乡玉埕村，在明朝万历年间出有一名宦兼学者叫骆日升。字台晋，人称台晋先生，在儒林中享有“伯乐”的声誉。惠安就传颂着他在江西当考官时慧眼识才的一个故事。
明神宗朝的某年八月，各省依例是三年一次开科取第的“秋闱”时节。路台晋被任命为江西提学副使，当了主考官。众儒学生员早已风闻骆台晋的文章道德，一知道他来当了座师，非常高兴，都说有了骆伯乐，何愁怀才不遇。因此无不充满信心，准备应考。当时有落过第的老考生杨某，禀赋才情虽不错，却因平素充当讼师行里人，做起书判文章，算得文理优长，辞辩精巧；至于有关举业铨选的考试科目文章，却还没有切实用过大功夫研读。所以真正的天资才气， 就象被什么阻塞壅蔽着，没能得到疏导横溢出来。
这次骆台晋出的考题是“春秋”两字。这原是可以议史论政的活题目，尽可各逞所能，大写博学宏词之作。可这杨某一时笔头滑溜，难改做惯了刀笔文章的路子；看了题目，稍事构思，就很快挥毫在试卷上写了一行自觉是别出心机，他人所难的文章来。然后舒眉展颜地露出不无自得的神色，坐在席上看场景。
骆台晋端坐在考场上首的监席上，一眼看得真切。心想这举子莫非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之才，便又喜又疑地踱到杨某身边，拿起答卷一览，只见上面写的其实是一个只二十个字的四六对仗句子：
春雨淋漓，路人恶其滑泽；
秋月皎洁，贼子恶其光辉。
骆台晋看毕，心里不觉为之一震，认为这可是科举吏上的第一奇人奇文了。论义理，这两句文宇却也不无微言大旨、勘入深处的切卖所在；但毕竟难掩讼师辈的笔墨格调，且是写讼诉状文功夫达到“惯场”的讼棍里手。骆台晋拈着卷纸，思虑翻搅，觉得论其天资才器，俨如待拭的明镜，待雕的璞玉，如能引入正道，悱恻发愤，疏浚阻蔽，使其才志流漫，将来必成朝廷国家重臣，才位都在我上。骆台晋思虑既定，随即翻颜变色，大骂他狷狂褊介，俨然一副讼师嘴面， 格调卑微，忘了孔老夫子“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的教导……，并毫不容情地拿来监席上的皮制“掌堂”，噼噼啪啪地刮了他几下嘴巴，然后再呵斥赶逐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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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某被骆台晋这一番扫尽他斯文的侮辱，怀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从此闭门谢客，洗手不干讼师勾当，不做刀笔文章。也从此学习苏秦刺股、孙阳悬头的精神，早起晚睡，潜心攻读经史百家，不臻通达不休。这时他也才深深领悟到孔夫子所说的：“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不是吗，君子最痛心的就是到死还没能得到扬名称誉。不成名无以报恩仇！君子报仇，十年不迟啊！就这样，杨某耿耿于心，信誓旦旦，孜孜向学，向学....
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十年寒窗的再苦斗，这一年又是秋闱乡试到来，杨某充满必胜的信心，毅然负笈登程赴试。终于顺手得捷，名列前茅中了举人。笫二年春天又乘胜上京参“春闱”会试，结果又是金榜题名，中了一甲，赐进士及第。不久，又是时来运转，杨进士放任巡按福建了。这与骆台晋可是冤家路窄了。杨巡按奉命指日登程。一路上威风凜凜，浩浩荡荡，不久就从福州直下闽南了。惠安是必然驻巡之地，骆台晋家呢，则自然更是蓄意必到之处。
这时，骆台晋的情况如何呢？骆台晋已去世一年多作了古人了。生前，骆台晋曾随时记住当年江西考场的往事。他预料杨某必有腾达之日，也必有前来惠安报仇雪恨之事。因此，他事先把早年收藏杨某的试卷交付他的第二夫人保存，并交代到时只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可以，可以……
这一日，骆二夫人根据早先探知杨巡按要出巡惠安了，—早就在县城北门外接官亭近侧摆起香案，把杨巡按当年的试卷叠压在香炉下。自己则浑身缟素带孝，手撑雨伞遮天，脚登木制小踏斗（小発），专候杨巡按的到来。
午后，终于远远传来了回避开道的沉锣声，接官亭前后路上站满知县老爷为首的一班大小官员，肃穆恭候。不一会，“严肃”“回避”的开道牌子到来，牙差们一个劲“鸣---鸣---”地助威。路二夫人按定心神，大放悲声，连连高声呼喊：“民妇有冤！求巡按大人、青天大老谷，明镜高悬！”并随即将香炉下的“诉状”呈上。牙差见此情景，接过状纸转呈杨巡按。杨巡按在轿中展纸视过，不觉大惊失色，脱口惊呼“啊！啊！”神色煞白，手脚筛簸，差点从轿里倒栽出来。原来这并不是什么诉冤词，而是十多年前他在江西考场駱台晋榜的试卷。试卷背后还有赫然入目的一行朱批，批的是：
不激不成，激之成之，位至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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