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死去的家》,读来略略觉得恐怖。差点以为东野圭吾写的是恐怖片。
一对昔日的恋人,在一场同学会相遇,女方接着开始联系男同学,男同学也对与女方的再次见面抱有期待。看起来是要旧情复燃的节奏,不想两个人却开始了一段寻觅失却童年的旅程。真相扑朔迷离,却又处处伏笔,让你不断验证又不断推翻自己的推断。
东野圭吾写的很多书都涉及到家庭关系: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有温情,有冷漠。
这本写的是虐待孩子。沉重的话题,在一点一点慢慢展现的线索中娓娓道来,让人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因为,这就是平常的我们,这就是我们自己的故事。
女主沙也加,在同学会上介绍自己近况时透露出的信息是:结婚四年,育有一个快三岁的女儿。在旁人看来正是家庭美满、孩子可爱的时候,却被男主发现女主似乎隐藏着深深的痛苦。男主在与女主沙也加后来单独的见面中,得知女主丧失了小学之前的记忆,更发现了女主手腕有割脉的伤痕。是什么让她如此痛苦呢?在与女主去寻找童年记忆的旅途中,渐渐得知女主虐待女儿的事实。
女主觉得自己有缺陷,没有抚养孩子的资格。有时候觉得女儿很可爱,有时候又觉得,当初为什么要生这孩子呢?丈夫常年出差,一个人整天自己带孩子,光是收拾孩子的吃喝拉撒,一天就过去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不自觉地会从心底厌恶孩子的存在。男主在杂志约稿里写到一个母亲因为婴儿晚上老是哭闹,就忍不住猛掐她脖子。沙也加说:“看到这个后我吓了一跳,以为写的是我呢。”是的,每一个母亲,每一个带过孩子的人,怎么会没有这种类似的记忆?即便不是产后抑郁症,即便孩子并不是熊孩子,这样的想法和做法,也都或多或少地发生过。
女主会把孩子的腿打得又红又肿,原因是什么呢?“她不肯吃饭。叫她少吃点点心,她却背着我偷吃,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又撑得吃不下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常常这样?孩子挨打哭闹了还好,偏偏后来习惯了,明明被打得很痛,还忍着不哭,一动不动地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在忍耐着暴风雨过去,对这样的虐待也开始无视。于是大人就更气,打得更厉害。
孩子麻木痛苦,难道大人就不痛苦吗?大人在打完打伤了孩子之后,心痛不已后悔不迭地抱着孩子去医院。然而还是无法停止自己的虐待行为。网络上这样令人心痛的新闻已经很多了。
书中也提到美国这种对虐待儿童的行为法律制裁较为严厉的国家,每年也会发生两百万宗以上父母或监护人虐待儿童的案件,其中造成死亡的达三千多宗。
如果说为人父母也需要像从事法律、会计、营养师工作那样考取资格证的话,我想大部分人都通不过考试。我们都没有为人父母的资格。
沙也加和男主一起凭着父亲留下的线索找到老宅子,记忆一点点复苏,慢慢理顺那个幼时玩伴御厨佑介的生活轨迹。佑介的爷爷启一郎对佑介的父亲雅和,也是满怀着期待。一心想把儿子培养成自己期望的优秀的样子。然而雅和并没有按照父亲的期待成长,他考不上法官,做教师也因酗酒赌博被辞,结婚又离婚,非常不成器。启一郎对雅和,是看不起的,是放弃的。所以他把这一腔期待,又放在了孙子佑介的身上,把孙子佑介培养得很优秀。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佑介会在少年时期就因为父亲雅和对自己的虐待而陨落呢?雅和和佑介失去了生命。而佑介的妹妹小美,也就是文中的沙也加,她的记忆和人生从此不完整,失去爱的能力,从而又去虐待自己的女儿。这一切的源头,能说祖父启一郎不是罪魁祸首吗?在雅和的心中,父亲启一郎又是否是合格的呢?
谁能说因为自己优秀就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要求孩子也应该像自己一样优秀的父母是合格的好父母呢?这种严格的要求,难道就不算一种暴力虐待了吗?
人性是复杂的。面对着新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再理智、再优秀的人,也难保证自己不对孩子爆粗口甚至动手,孩子达不到自己的期望,任何人也不能保证自己无意间不会说出深深伤害孩子的话来。
我童年的记忆,也丧失了很多。痛苦的记忆会选择性失去,也会选择性永久留下来。
我一直记得有一次被正在收拾家务的妈妈骂,记不清我犯了什么错,妈妈随手拿出来一瓶准备要扔掉的农药给我,恶狠狠地对我说:“你快喝了这个死了吧!”而我也可能因为被骂多次,当时鬼使神差地竟然真的拧开了农药瓶,几次将味道已经变淡的农药送到了嘴边,但最终,还是没有喝下去。如果那时我一时冲动喝下去,或许也不会有今天坐在这里写这篇文字的我了。那时差点可能造成我死亡的这件事,不知道妈妈还记得吗?
讽刺的是,我在女儿的日记本里,也看到了几个让人刺痛的文字:“我想死。”我清楚地记得,那次我和女儿因为她的学习习惯、行为习惯大吵一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边大哭,一边在日记本上写画着什么。我知道妈妈很疼爱我,可是那些痛苦的记忆也是真实的。我从妈妈那里继承来的语言暴力,也一分不少地传递给了女儿。我不知道我们的语言暴力,会不会也影响女儿的一生?那样我也会一生痛苦不已。
在我们周围,有各种各样的培训机构和考试。想成为教师,有教师资格证培训;想成为会计师,有会计资格证培训;想开车,有驾照考试。可是想成为父母的时候,却没有相关的考试和培训。别的职业不想做了可以不做,可是父母这个职业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
如果国家也开设父母学堂,通过考试的人才能得到执照才能生孩子为人父母;虽然通过了考试,但是如果后来严重违纪,也会被吊销父母执照,孩子也会被国家相关部门收回。如果有这样类似的法律哪怕是行业指导,我们对生命,会不会多一些敬畏?这人间,会不会少一些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