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将凝视你。
如果你临渊而立,最终也会被深深地拖进去。
这是日本电影《临渊而立》给我的启示。
电影是深田晃司执导的,男主浅野忠信凭借此片获得了第11届亚洲电影节影帝。
电影情节并不复杂,人物关系也很简单,五个人,相互交织。节奏很慢,所有冲突是在不动声色中完成的。越是不动声色,越让人不安和恐怖,这是日本似类电影的通常作派。
日本东京下町,个体老板俊雄迎接了一位旧友,此人名叫八坂。从简单的对话中可知,八坂在监狱中服刑,而今刚出狱,无处可去。俊雄收留了他,让他在自己的小作坊中打磨机械零件,吃住都在自己的家。
这是那种很普通的家庭:丈夫俊雄木讷,不善言语,和妻子昭惠的关系很淡,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那间小作坊;昭惠也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很少和外界接触,一般容貌,全部心思在女儿萤身上;夫妻生活就像饭前的告解,很平淡,很无聊,但它是生活的组成部分。
女儿萤很可爱,很聪明,就像上天派来的小天使。
八坂的进入,打破了这个家的宁静。八坂与这个家格格不入,他吃饭吃得快,洗澡不避人,睡觉不脱衣。他表面上是这个家的佣工,是客人,但他处处却透着家主的味道。
俊雄和八坂,总在外窃窃私语,他俩眼神游移,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八坂硬朗,挺拔,穿着白衬衣,干干净净的样子引起了老板娘昭惠的注意。八坂向昭惠坦白了自己的过去,他为了错误的信念杀了人,他很后悔。他不停地给受害者的家人写信,忏悔自己的罪恶。这种坦诚让昭惠着迷,男人犯罪不可怕,只要能勇敢地面对。在上帝的感召下,回头浪子的灵魂是美的。
萤也很喜欢八坂。萤不太喜欢教课的音乐老师,经常逃课,八坂教她练风琴,逗她开心。渐渐地,八坂代替了俊雄,他约昭惠散步,聊天,谈人生的小感触。两个人,感情慢慢地升温了。在一次外出野营时,八坂吻了昭惠。昭惠没有拒绝,而且似乎很受用。回家后,在狭小的家庭作坊里,耳鬓厮磨,一呼一吸,两人没能把持,相拥相吻,但昭惠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没有再向深处发展。昭惠只喜欢和八坂玩玩婚姻外的暧昧小游戏。
俊雄却没有这么想,他想占有她的全部。在每一次劳作的间隙,他都跑进里屋,用强迫的手段逼迫昭惠委身于她。在撕扯中,昭惠狠狠地推了一把。力量肯定大了一些,大得让八坂愤怒。他跑了出去,很久没有回来。到了吃饭的时候,八坂和萤都不见踪影。俊雄找到游乐场,发现萤仰面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坚硬的水泥地。再碰上八坂神色慌张地跑出去。
从此,八坂人间蒸发。
萤成了植物人。
电影一直到结尾,都没有揭示游戏场到底发了什么:萤如何是受的伤?八坂为什么要跑?是八坂伤害了萤?还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镜头硬硬的,很冷静,很客观,但悲剧的味道渐浓。
植物状态下的萤,成了俊雄和昭惠的心病。但他们不放弃,希望用父母之爱唤醒萤。他们找了一个私家侦探,偷偷地寻找八坂的下落,但一直没有找到。
八年后,一个叫贵的年轻人来到了小作坊。
他给萤画像,给她买玩具。
他的手工技艺很娴熟。
他受到俊雄和昭惠的喜爱。
但是,电影通过细碎的镜头,揭示了贵的身份。他是跑掉的八坂的私生子。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他看了父亲写给母亲的信封上地址。他到这里,一是希望能找到父亲,二是能谋生混口饭吃。其实,贵自出生以来,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他从母亲那里知道,父亲杀了人,犯了罪,在监狱中服刑。八年前的一天,母亲收到他最后一封信和照片后,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贵对昭惠说,母亲告诉他,八坂很仗义,做不出出卖朋友的事。其实,在那次的杀人现场,还有一个帮手,但父亲没有告诉法院。
昭惠隐隐地知道,这个帮手可能是自己的丈夫俊雄。逼问中,俊雄只得承认。就这样,夫妻两人的深渊业已形成。
他们两人都站在了深渊边上。
俊雄的深渊是自己制造的。他帮助八坂杀人,虽然逃脱惩罚,但却把老婆和孩子送到了虎口。俊雄愧对八坂,两人一起犯下人命案,八坂在监狱里服刑,而俊雄却在外面自在逍遥。结婚,生子,有产业,有家庭。所以,他能容忍八坂对妻子的暧昧。女儿的受伤,肯定与八坂有关,但他不报警,只是找私人警探寻找。
昭惠的深渊是她的自责。她 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与八坂的私情是造成女儿受伤的原因之一,她自责,自责自己不守妇道,在自责中贬掉自己的人格,所以,她总要不停地洗手,她的“不清洁”是一种罪。
一切的一切,只能在深渊里解决了。
在寻找八坂的路上,昭惠出现了幻觉,她抱着萤往桥下纵身一跳。
深渊露出了微笑。
电影的结局让人格外压抑:与此无关的女儿,付出的代价最为惨重。先是植物状态,后来干脆被母亲抱着跳下了河。而昭惠和贵,他们先是旁观者,后来却被裹挟进来,让他们替亲人贩罪。
而真正的坏人,八坂和俊雄,却好好地活了下来。
电影在俊雄抢救妻女的场景中结束。
没有评判,让观众自己评判。也没有说教,说教在一呼一吸中。它仿佛说出了一切,但它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说。
这就是高明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