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婉珵一连思索了好几天,依然毫无头绪。周围的人总是隔三差五的打听她的婚恋状况,母亲常常在耳边唉声叹气,艾婉珵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话到了嘴边,却突然不想说出来了。
她对爱情彻底绝望了。一颗赤诚之心始终换不来一片真情,大概这就是命吧,从前她对“命”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现在她心甘情愿的认怂,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
辞职,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一阵子,换一种心境,再应聘去与外界接触多的岗位,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不再想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她想。
艾婉珵当机立断的写了辞呈,在交接工作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金蕊的电话,金蕊惊恐万分的说她老公出事了,公司的运作触犯了法律,被员工举报了,现在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家里乱成了一锅粥。艾婉珵火急火燎的赶到金蕊家,看到她一双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脚上的拖鞋穿反了,与平日里那个光鲜亮丽的少妇判若两人。
“公司被封了,大概要赔款五百万,现在只能凑齐三百万,他父母那边凑一百万,让我也凑一百万,我去哪里凑?我又没工作,平常都是他给我多少我用多少,银行卡里面还有两万多块钱。你也知道,我家那些亲戚能有多少钱,以前还经常向我借钱呢。倒是平常跟我玩得比较好的两个女人家境不错,按理说借个20万左右没问题,可一听到我老公出了事需要钱,找各种理由挂我电话,想想以前也没少麻烦我,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呀?”金蕊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社会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是你以前过得太幸福了,你也不要太难过,应该还有其他办法。”艾婉珵安慰道。
“听说你辞职了,你那个岗位找到人了吗?”金蕊突然问道。
“招到了,已经在交接工作了,我那岗位平时是比较清闲,但是发展容易受局限,工资低,而且平常都是处理杂事,老实说,有些无趣。”
“那你找到新的工作了吗?”
“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想想自己到底该干什么,顺便去考个职业证,这段时间太乱了,我得整理下思路,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哎呀,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用去想,我该怎么办?一百万去哪里凑?难不成要把这栋房子抵押出去,那以后我住哪呀?”金蕊又唉声叹气起来。
艾婉珵苦笑着,是呀,一个人过活,看上去的确是什么都不用想。
在家歇息了几天,她开始泡图书馆了,阅览厅里座无虚席,每个人都在认真的阅读书籍或者做习题,她很快就找回了学生时代学习的充实感,每天下午闭馆时,她抱着一摞书跟着长长的队伍意犹未尽的走出图书馆,眼前的夕阳下的世界竟是那般唯美,她简直陶醉了。
过了一段时间,图书馆举办朗读竞赛,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了名,反正都是玩儿嘛,况且已经五六年没参加过这样的节目了,每天都是无趣的工作,即便是团建活动,也总是匆匆了事,生怕耽误了公司的运作。
艾婉珵选了一首自己创作的诗歌——《单身的呐喊》,每天晚上临睡前,跟着背景音乐朗读两遍,以表达心中的愤懑和无奈,在母亲敲门的时候,她朗诵得更加声情并茂。
“是不是中什么邪了?一天到晚都把自己关在屋里背儿歌。”母亲喃喃自语道,接着又敲了几下门,见始终没反应,才皱着眉头离开。
比赛当天,排队等候的选手们紧张的哆嗦着,艾婉珵一点也不紧张,她对名次和奖品不感兴趣,她只想站在舞台上呐喊,喊出心中的郁闷和酸楚。
当她站在舞台上念出第一句词的时候,台下很快安静下来了,但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她有些失望,但她还是继续朗诵着,台下安静极了,只有偶尔的小奶娃的哭闹声,台下始终没有喝彩声,她悬着一颗心坚持在朗诵,大概是这首诗歌写得很不接地气,毕竟单身不是普遍现象,难以引起共鸣,无所谓了,坚持朗诵完了就下去,反正又没人认识,更何况,这种比赛重在参与,敢上台露脸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少人还只能干坐在台下缩头缩尾的对身边的人说:“嗐,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舞台呢,二年级的时候还拿过校级演讲比赛一等奖,现在完全不行了,没那个激情了。”
终于朗诵完了,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艾婉珵缓缓走下舞台,一种凯旋归来的成就感在她的胸腔中升腾而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最终她拿了二等奖,礼堂里的人们朝她欢呼,她激动得尖叫起来,像个孩子似的,这与她平常的漠然形象截然不同。
夜半时分,艾婉珵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次不是因为人生苦闷,她的生活中突然注入了新的活力,她知道她能做得到,她没那么弱。
她学习得更加卖力了,有一天中午吃饭回来,翻开书页,准备继续学习,却看见里面塞了一张纸条,纸条的主人自称也是朗诵比赛的选手,很想结识她,约在闭馆时见面。
艾婉珵看着字条,露出不屑的笑容,都什么桥段,当是大学图书馆吗?她把字条胡乱的塞进一本书里,继续学习。
下午广播响时,艾婉珵匆匆收拾好书本,迅速离开了图书馆,全然忘记了有人在等她。
第二天下午闭馆时,阅览厅里只剩下她和一位男生了,她在想一道计算题,虽然想了半个钟头也没个头绪,但她绝不会轻易放弃。不知道那个男生在磨蹭什么,整栋楼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了,他才缓慢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管理人员又过来催促了,艾婉珵有些慌张,一转身右手磕到了桌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那男生挎着包两三步跑了过来,询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艾婉珵忍着疼痛强装镇定。
“你们这些人呐,早上早点来学嘛,我们要关门了,你们又舍不得走,明天再来吧,手没事儿吧,有问题的话去医院检查下。”图书管理员边收着人们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书籍边说着话。
艾婉珵没有理会他,从手背上传出钻心的疼痛,他却在那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男生帮她拎着包,非要陪她去医院,被她拒绝了。
男生叫邓尼,比艾婉珵小三岁,也在努力筹备考试,两人互相加了微信,每天轮流着帮忙占座,事实上,基本都是邓尼在占座。学习之余,他们的话题逐渐深入到了感情方面,巧合的是,邓尼也是单身,而且他们的爱情观很相似,怎奈年龄悬殊,邓尼一定不愿意。艾婉珵用开玩笑的语气嘱托邓尼帮忙介绍,邓尼爽快的答应了。
不知怎地,原本枯燥无味的学习竟变得越来越有趣,然而这一段快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两人都迎来了各自的最终考试。艾婉珵对考题几乎无感,她只是机械的按照广播的提示答题交卷,至于考得如何,她没心思去想,她的心里很失落,终于考完啦,也终于丢失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得沉思中的艾婉珵浑身一哆嗦,当她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时,她的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
“终于解放了,你下午有时间吗?”邓尼在电话那头问道。
“时间倒是有,你准备干嘛呢?”艾婉珵反问道。
“我请你喝杯茶吧,这些天都在玩儿命的学习,还没跟你好好聊过天呢。”
邓尼还和往常一样,衣着休闲,却很端庄。艾婉珵不一样,她花了两个小时化妆,临出门时,还觉得眉线不够对称,口红不够鲜亮,头发太毛躁.......
她站在镜子面前静静的看着自己:这是怎么啦?我到底在干嘛?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邓尼坐在艾婉珵的对面,她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眼前的这个人——他不算帅气,却很阳光,看上去赏心悦目,他在自顾自的说着话,至于到底在说些什么,艾婉珵没听清楚。
“嘿,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好心虚!”邓尼打趣地说道。
“哎呀,走神啦,你继续讲吧,我洗耳恭听。”艾婉珵拢了拢头发,脸上闪过一丝羞怯的笑容。
“算啦,聊点别的吧,诶,对了,你不是让我帮你介绍男朋友吗?”邓尼探着脑袋神秘的说道。
“是啊,怎么,你身边有合适的吗?”艾婉珵瞥了邓尼一眼,问道。
“当然有啊,我这就给你介绍!”邓尼笑嘻嘻的说道。
“好哇,那你现在打个电话叫他出来一起喝杯茶吧。”艾婉珵不自然的说道。
“不用打电话叫了,他已经在喝茶了。”邓尼故意端起桌上的茶杯砸了两口。
艾婉珵的脸瞬间红成一片,她没想到邓尼会以这样的方式跟她表白,更没想到会以这么快的速度。
“老实讲,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邓尼一脸认真的问道。
“挺好的呀,为人正直,待人热情,学识渊博,务实上进,还有点小幽默,是难得的好青年。”艾婉珵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做你男朋友怎么样?”邓尼看着艾婉珵的脸问道。
“这个......”艾婉珵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上,“我愿意!”她没想到自己会大胆的说出这三个字。
是的,她很勇敢,而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困惑,迷茫,无助,沮丧,以为自己患上了爱无能。
谁说福无双至?艾婉珵在收获爱情的同时,也收到了心仪单位的offer。
也许是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两人的感情出乎意料的稳定,半年后,他们顺利的结婚了,婚礼上,艾婉珵的母亲激动得泪流满面,而她自己坦然得出奇,她知道爱情来之不易,但是她应该获得的。
她回想起一年前的七夕夜,她偶遇到的那个陌生男人告诉她:如果等不到那个人,那就站出来,站在显眼的位置,让他看见。原来每一种遇见都有道理,都有定数,也都恰到好处,她终于明白,从前的等待终成美好。
遇见爱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也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所幸人们懂得自我救赎,懂得播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