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族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牧野小城。
据家谱记载,我们张家是从明朝洪武年间由山西洪洞县迁过来的,距今已经五、六百年,二十多代人了,也算是土生土长的牧野本地人了!
我们家族之前的祖上基本都是务农,偶尔出一两个手艺人,并没有太大的作为,但是到了我太爷爷这一辈,好像是把几十代人的智慧、胆识、运气都凝聚起来了。
我太爷爷名叫张林德(恕我冒犯他老人家的名讳之罪),从小不但机灵聪慧,而且身高体阔,胆识过人。他老人家从小就是被周围十里八村所传颂的英雄式人物。
最出名的是他十四岁那年的一件事。
那天,他和村里的两个伙伴一起去河里摸鱼,半天的功夫,就抓了一竹篓的鱼。三个人收拾了东西,就朝着村里的方向往回走。
当他们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突然,从一棵大树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只见那人一身黑衣,用一块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那人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腰里扎着一条带子,带子上还别着一把铁公鸡手枪。
我太爷爷他们三个人一看就知道遇上强盗土匪了!
“小孩,站住!”,那个家伙说话瓮声瓮气地,“身上有钱没?都给俺掏出来!”
另外两个孩子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能是“嗯嗯,嗯嗯……”的哼唧!
我林德太爷爷开始时候也害怕,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观察到虽然对方手里有家伙,但毕竟就一个人,要是想好办法还是能对付的。
“大爷(我们家乡这边称呼“伯伯”的方言),俺们就是三个小孩啊,俺身上哪有啥钱啊?你饶俺们这回吧!”我太爷爷说道。
“放你了屁!没钱?没钱恁三个就别想回去了!”,那个强盗凶狠地说,“你们要是掏不出钱,就让你们爹娘拿钱来赎人吧!”
那两个孩子一听,“哇……”地就哭起来了……
那个强盗也怕孩子的哭声引来路人,就大吼一声,“别他娘的哭了,谁再哭,我就把他剁了……”
他这一吼,两个小孩也不敢哭了。
强盗又说,“走,都跟我往树林里面……”
三个小孩也没法反抗,只能乖乖跟着强盗进了树林。
在这过程中,我太爷爷的脑子就没停过,一直在琢磨咋样才能脱身。
他考虑了有这样几种可能,一是自己撒腿就跑,但是这个强盗还有一把手枪,万一那家伙开枪,自己的命可能就丢了;即使自己能跑脱,两个伙伴在那家伙手上,那他俩肯定就危险了,所以这条路行不通。二是留下来,乖乖听强盗的话,让干啥就干啥,等着有人来救。但是这也行不通,谁知道啥时候家人能找过来,就算找过来,家人会不会有危险呢?那就剩下最后一条路了,留下来,但是要抢这家伙的武器,除掉他!(乖乖!看到没?十四岁的小孩,就想除掉一个手持杀人武器的绿林强盗,而且当然他最后还成功了,不然哪还有我啊?由这,也能理解他以后为啥敢跟日本鬼子来硬碰硬了!)
我太爷爷想到这就开始跟土匪套近乎,想让他放松警惕,“大爷,俺三个都是小孩,真没有钱,但是俺家有钱,要不你让俺们回家偷点钱给你拿过来吧?”
“小屁孩,你少跟我耍心眼,让你们回家,还能再回来?你还想糊弄我了?”,那强盗把眼瞪圆了说道,“你们要是真没钱,等到天黑,就跟我走,回头我给你们的爹娘捎封信,让他们带着钱来领人!”
“大爷,俺们可不敢糊弄你!俺一看,大爷你就是戏台上演的江湖好汉,武功高强,行侠仗义,是不是,大爷?”我太爷爷说道。
“呦嗨,你这小孩懂得还不少啊!还能说出‘行侠仗义’这几个字!我给你说,你大爷我就是够仗义,咱这牧野城地界上谁不知道咱马三儿讲义气?”这个强盗明显是被我太爷爷的马屁拍到位了,兴奋地开始自吹自擂了。
“哦,大爷你就是好汉马三儿啊,我听俺村里人说过,说你光抢有钱的坏人,从来不抢穷人!”我太爷爷开始说谎了,因为这个马三儿现在正在欺负三个小孩,根本算不上什么好汉。
“对,俺就是一条好汉!小孩,你叫个啥?”马三儿这会儿对我太爷爷的好感愈来愈强了!
“俺叫张林德,就是前面张庄的!”
“哦,张庄,我去过!村子不小……”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我太爷爷就和这个马三儿唠起了家常!
慢慢地,天就有点擦黑了……
“大爷,你还没吃饭吧?”我太爷爷问道。
“没吃,从中午到现在还一直没吃!”马三儿回答着!
“这样吧,大爷,你看俺仨今天逮了好多鱼,我把鱼烤烤,咱四个吃吧?”
“中啊,烤吧!”马三儿这会儿已经对我太爷爷完全信任了。
我太爷爷招呼两个伙伴一起来烤鱼。那两个小孩在这段时间里看着我太爷爷和这个马三儿唠了半天,他们也都没那么害怕了,偶尔还会插一两句话!
等到鱼烤好了,我太爷爷先递给马三儿一条。
马三儿大大咧咧的把手里的钢刀往土里一插,然后伸手接过了鱼,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
“大爷,你还会打枪?我看你腰里这个是不是手枪?”,我太爷爷问道。
“是啊,这个叫铁公鸡!这枪威力不小,但是有一个缺点,一次只能打一颗子弹!”
“大爷,那你用这枪是不是打的可准啊?能不能给俺们打一枪让俺们开开眼?俺们从来还没有见过打枪了!”我太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冲两个小伙伴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小孩这会儿也机灵了,一起开始起哄,“大爷,大爷,打一枪让俺们看看呗!”
马三儿一边吐着鱼刺,一边嘟囔着说,“哎呀,打啥打啊,我今天都没带子弹,这个子弹可不好弄了……”
还没等他话说完,就看我太爷爷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就一把攥住了地上钢刀的刀把,“噌——”的一声从土里把刀拔了出来,然后照着马三儿的腿就是一刀……
就听“噗呲——”一声,“啊——”,马三儿一声惨叫,抱着腿栽倒在地上。没等他说话,我太爷爷又跟着两刀,都砍在了马三儿的腿上……
这一来,马三儿基本就是废人一个了,疼得满地打滚,嘴里在咒骂着,但是却起不来地了。
我太爷爷对其中一个人伙伴说,“天明,你赶紧回村叫人,我和喜子在这边看着他!”
天明答应一声,飞快地往村里跑去了。
没过半个时辰,就看见小路上火把星星点点,只听见人们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张庄的壮劳力都拿着各式家伙来了,足足来了有二三百人。
第二天天一亮,大伙儿就把那个马三儿连拖带架的送到了县衙(当时还是晚清),当知县老爷问明白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不仅赞叹的说,“哎呀!你们张庄出了一个少年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