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问起安徽的简称为什么是“皖”,惭愧啊,身为安徽籍语文老师,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原来皖山,一名潜山,亦名皖公山,又有称天柱山。三种名称,系来自不同的角度。称潜山是以形言之,言远近山势皆潜状;称皖山是以地言之,为周皖伯之封地;称天柱山是以山言之,峭拔如柱,直云霄,故曰天柱。
出潜山县城不多时就到了天柱山景区。下车,等票,坐缆车上山,一切都再寻常不过,当缆车缓缓上行,有人提醒看后面时,才发现远处山峦慢慢收入眼底,山腰上云雾缭绕,虽是清清浅浅,却一下拽住我们的目光。这就是我们要的“山的感觉”啊!南方的山就该是这样的,不以高度取胜,但求温婉灵秀。
下了缆车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那段路,“是必须走的”,导游如是说。必须走,是因为缆车帮不了你了;必须走,是因为太多美景,脚力不及则目光不及,快乐不及。
我们寻常登山寻幽,喜欢给山定性,这山属草木,那山属流水,还有的属石头。苏浙的山很有南方特质,草木葱茏,晴能遮阴,阴能避雨。去过四川一处小山,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有着103米长的瀑布,它属水。泰山自然是属石头的,它的巍峨和险峭,都因石头而起。
而天柱山,属树,属水,属石,也属云。
树是松树,山风吹过松林,遭遇冷硬的叶片和松针,发出凌厉的“嗖嗖”声,让你想到一个词语“松涛阵阵”,与昨日竹林遍布、太平祥和的大裂谷绝不一般。山雨随云团飘忽,一阵小雨过后,林间更是清新一层,不由想到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那首词真该这样的山间,这样的树林里朗诵啊!所有的背景音乐都是多余,造化之手早为你准备最恰切的配乐!
山更像是个孩子,这边哭过那边笑,刚才还是用来遮雨的伞,瞬间便用来遮阳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阴阳调和”吧,因为两极的相辅相成,所以一座山有山的气派,有山的平衡,有山的踏实和笃定。
天柱山的水是“天水”与“地水”融合的精华。那么些云朵,每天你飘来我飘去,到了天柱山,谁不想写下“本云到此一游”?于是不管白云乌云,都争先留下自己的真迹。“地水”自然是泉水,山中凡有岩石处必有罅隙,凡有罅隙处多有泉水,水量丰沛的泉眼,泉下多有小潭,有感于上苍的恩泽,人们在清澈见底的浅潭里抛下硬币许愿。
而我尤其喜爱那些小的泉眼,因为“滴”和“渗”的感觉,更让人产生怜惜和珍视之感。在山上某一处厕所旁,洗手池原生态到令人流连,水泥池上方没有水龙头,取而代之的,是从山体横过来的一根黑色水管,水管的顶端冒出清凉的线状流水,悠悠的,缓缓的,就像耄耋老人的烟管。取之于斯,流之于斯,无关浪费。
到了安庆才听到这样的说法“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天柱归来不看峰”,意及天柱山的山峰是自有特色的。我们登临的是天柱山第二高峰天池峰,沿着林间拾级而上,抬头可见米黄色的圆溜溜的巨大山体,山上更有小一些的圆溜溜的石块,稳稳地压在山头。也有一些是岌岌可危地“踮脚”立在山顶,不消说轻缓的地震,就是风大些,好似都能将其吹走。
那些黄色的圆溜溜的山坐落在葱绿的林木之上,像极了硕大的鸟巢里探出的硕大的蛋。有的光秃秃的石头上偏偏努力长出一棵小松树,导游指着一处说:“看,土豆发芽!”我沉浸在这四个字里,想想就乐。那块最大的“鸟蛋”是无人能及的,远远看去,只见一道道褐色沟壑自顶端蔓延而下,导游说那就是“旱瀑布”。我又是一惊,有瀑布其形而无水流飞泻,可不是“旱”瀑布吗?真是形象至极!
登山揽胜,最妙莫过于晴一时雨一时。因为雨的频繁光顾,这里的晴并不代表炎热和干燥,哪怕是日头高照,山中依然清凉舒爽。而雨却是绝对代表湿润和凉意了。最好是烟雨蒙蒙,远眺群山,个个被白色的轻纱罩了头,蒙了眼,或是拦住腰,温柔地卷着缠着,与山细语,嬉戏,再飘离,去追逐另一个山峰。那时候往往说不清,那飘飞的白絮,是雨,是雾,还是云?
前些日子读到孙绍振提起的一句诗,说“石头是云的根”,看来那白雾果真是云的。难怪云朵飘来荡去,却没能潇洒地挥手升天,原来是被石头给系住了!如果说湿润的山峰会被云朵缠绕,那么对面山峰的人见我,也如隔云看花吧!
又见阳光,远处一条耀眼的亮带蜿蜒而过,有人说:“那就是潜河,是要流入长江的。”
潜山,潜河,为什么此地的山水喜以“潜”字命名?潜,藏也,安庆之地的物象人品,大概多是程朱理学的力荐者,压制锋芒,集聚内力,大美不矫饰,不虚夸,让生命促进生命,让自然融合自然,一切本是天地运行之序,无需刻意,亦无需矜夸。
昨夜草就,待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