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红的铁在他们锤下,仿佛女人手中面,想揉成什么模样。就能揉成什么模样。他们将这块生铁一直锻打成一块钢。我小时候从我哥的中学语文课本上读到“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样的句子,脑海里浮现出铁匠们的形象,耳边便回响的声音。
·三个人站成三角形,三柄锤互相追逐着,中间似乎密不透风,有排山倒海之势,有雷霆万钧之力,最柔软的喝最坚硬的,最冷的和最热的,最残酷的和最温柔的。混合在一起,像一首激昂高亢又婉转低回的音乐。这就是劳动,这就是创造,这就是生活。少年就这样成长,梦就这样成为现实,爱恨情仇都在一场轰轰烈烈的锻打中得到了呈现与消解。
·其实蒋二的原名叫蒋天下。在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年代,这名字能演绎出吓死人的结果,幸亏他的爹是退伍军人,家庭成分又是雇农,根红苗正,起这样一个名字完全是无意,所以也就没别的好说,只是让他立即改名。他爹说就叫蒋天吧,有人说,蒋天也不行,那就去一横,叫蒋大,叫蒋大也不行,于是又把天字里的人撤掉,蒋天下就这样成了蒋二。我亲眼见过蒋二抱怨自己的爹:爹呀爹呀,姓狗姓猫也比姓蒋好啊!
·常林却可以随时驱念放屁,这样的特异功能也应该是社会生活不正常时的产物,动荡不安的生活是大善的培养基地,也是大恶滋生的温床。乱世出英雄,国败出妖怪,也是类似的道理。所以,也可以说,常林之恶是时代之恶。
·大哥你们都说我装傻,其实我不是装傻,我们老蒋家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晚熟!当别人聪明伶俐时,我们又傻又呆;当别人心机用尽渐入颓境时,我们恰好灵魂开窍。过耳不忘、过目成诵、昏眼变明、秃头生毛,我就是哥例子。
·有的人,小时胆小,后来胆量越来越大,蒋二道,有的,少时胆大,长大后胆越来越小。这就是早熟和晚熟的区别。
·我很虚伪地劝他,说了一些诸如“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也可以大有作为”之类的话,他苦笑着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也可以大有作为”之类的话,他苦笑着说:“是啊,够广阔的,出了村就是白茫茫的盐碱地,一眼望不到边儿”
·这就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说摩西他娘命中该当有这一劫;与其说这腹中婴儿该当有这一劫,不说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该当有这一劫;与其说这腹中婴儿该当有这一劫,不如说我命中该当有这一劫。
·喜马拉雅山有8844.43米高,有人不相信,但喜马拉雅山从不辩解,它屹立在那里,悄悄地继续长高。有人劝我低调些,不要张扬,但大海,浩瀚的大海,从不低调。它卷着巨浪呼啸而来。
宴会厅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有人要我修改我的诗歌,我说,闪电是不能修改的。
·人生观念千万种,似是而非多矛盾,学佛看破人间梦,修道却期千年身体。春夏秋冬四时转,富贵荣华过眼云。明知世事皆虚幻,还将假戏做成真。人过六十土埋颈,依然为名煞费心。诸般牵挂难放下,到底还是一俗人。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笨蛋可以飞黄腾达?为什么那些骗子可以锦衣玉食?为什么才华平平者可以扬名立万?为什么我满腹才华却要老死在这破败的村庄?你浪得虚名,你欺世盗名,世无英雄,竖子成名,可悲吗?不可悲,真正可悲的是遍地英雄却使竖子成名!
·我那篇《黑白驴》的原稿,你是看过的,你说良心话,是不是一篇杰作?那头驴,不白不黑,亦白亦黑;不阴不阳,亦阴亦阳。在白驴面前,它是黑驴;在黑驴面前,它是白驴。在公驴面前,它是母驴,在母驴面前,它是公驴。你说,在世界文学史上,出现过这样驴的形象吗?你以为我写的真是一天驴吗?不,我写到底是人。在我们的前后左右,每时每刻,都有一些像黑白驴一样的阴阳人,他们察言观色,他们趋炎附势,他们唯利是图,他们见利忘义。他们没有良心,却挥舞着良心的大棒打人;他们没有道德,却始终占据着道德高地。他们在驴和人之间频繁转换,驴脸上挤着人的微笑,人身上长着驴的皮毛。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上,你说,我们怎么能服气。
·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大部分农民也都成了智能手机的使用者,他们几乎是无师自通地成了网络大海里的游鱼。他们使用着网络,也创造着网络,他们在网络上扮演着与自己的身份大相径庭的角色,他们像鱼虾一样在网络海洋里寻找着自己的事物,有时候也能扑腾出大大小小的浪花……
·总之,网络能把人变成鬼,也能把鬼变成人,当然也可以把人变成神……叫喊了几十年的“缩小三大差别”,通过互联网实现了。刚兴起互联网时那句“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这话现在基本上还适用。总之,表哥,自从有了互联网,我觉得自己才真正地过上了人的生活……
·但人是奇怪的动物,明知这地方无法生存,也不愿意离开,还说是么“生处不嫌地面苦,穷死饿死不离乡。”